“师父。”
陈皮的声音从后头飘过来，带着点懒洋洋的威胁。
“您要是不吃。”
“我就让独眼龙，现在就把长沙城里所有卖面的，全给关了。”
二月红的步子，一下就钉那儿了。
他慢慢转过身，死死地瞪着陈皮。
那目光，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俩窟窿。
他清楚得很，陈皮这小疯子，说得出，就干得出来。
没法子，二月红只能在那带笑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过去，在那张西式餐椅上坐下。
他没吭声，沉着脸，拿起了筷子。
陈皮见他坐下，脸上的笑更开了。
他亲手给二月红盛了碗汤，搁到他跟前。
“师父，不是我说您。您爱吃面，我往后天天下面给您吃。”
“可人不能光吃面，没油水。”
“来，尝尝这老鸭汤，王师傅熬了快俩钟头了。”
二月红瞅着碗里那奶白色的汤，上面飘着几颗红枸杞。
茶树菇混合着鸭肉的香味，光闻着就让人身心舒坦。
二月红不语，也不推辞。
徒弟伺候师父吃饭，这是应该的，只不过以往陈皮孝敬的对象丫头。
他好一会儿才收回思绪，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汤一入口，又鲜又暖。
一股热乎气顺着嗓子下去，把胃里憋了一天的冷气都给冲散了。
就这一口热汤下肚。
二月红僵了许久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那股暖意，顺着喉管滑下，熨帖了冰冷的胃，又丝丝缕缕地，钻进四肢百骸。
他一整天的火气、憋闷、屈辱，竟被这口温热的汤，给冲淡了那么几分。
二月红只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陈皮也是为了关心自己。
他自己都为这个念头感到荒唐。
陈皮一直拿眼角余光瞟着他。
见他喝了汤，没吐，也没摔碗，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瞬间就亮了。
他嘴角的弧度，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悄然加深了半分。
“师父，您尝尝这个。”
陈皮像是怕他反悔，立刻又夹了一筷子剔好刺的松鼠鳜鱼，稳稳当当放在二月红的碗里。
那鱼炸得外酥里嫩，浇上的糖醋汁还冒着热气。
二月红看着碗里那块金黄的鱼肉，又抬眼看了看陈皮。
陈皮脸上还是那副混不吝的表情，可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紧张和期待，却像没断奶的小狼崽子。
二月红没说话，默默地夹起那块鱼肉，吃了。
陈皮眼里的光，更亮了。
他又夹了一块软烂入味的水晶肴蹄。
再夹了一筷子清爽的龙井虾仁。
他不停地夹。
二月红就沉默地吃。
一时间，正堂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
以及陈皮的劝饭声。
没有争吵，没有怒骂。
那气氛，诡异得竟有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陈皮看着二月红吃饭的样子的眼神暗了下去，喉咙里泛起一股灼人的干渴。
他喜欢看二月红这副样子。
这种接受他投喂样子。
让人，想把他彻底揉碎。
再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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