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的意味,不加丝毫掩饰。
咿咿呀呀的琵琶声,骤然错了一个音,随后戛然而止。
唱词的女先生指尖发颤,再也续不上半句调子。
雅间内,落针可闻。
陆建勋端着酒杯的手指,无声收紧。
霍三娘送到唇边的茶盏,僵在半空。
唯有陈皮,置若罔闻。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杯盖撇去面前那杯热茶上的浮沫。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四爷放心。”
他的声音不高,字字清晰。
“我这人水性,很好。”
他抬起眼,话锋一转。
“不过,我听说长沙这水底下,养了不少脑满肠肥的玩意儿,专吸过往船只的血。”
“不清理干净,确实容易淹死人。”
陈皮将手中的茶杯,隔空对着水蝗的方向,遥遥一举。
姿态优雅,如同敬酒。
“我这人,就喜欢清理脏东西。”
话音落下,他放下茶杯,转而用银筷夹起一片鲜红透亮的麻辣仔鸡。
筷子很稳。
他没有吃,只是将那块鸡肉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上面沾染的红油与辣椒碎。
“你看,这道菜,火候过了。”
陈皮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个无关紧要的厨子。
“肉质太柴,失了鸡肉本身的鲜嫩。”
他将那块鸡肉,轻轻放回盘中。
银筷与瓷盘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定在水蝗的脸上。
那双眸子里再无情绪。
“就像有些人,活得太久,也失了做人该有的味道。”
“只剩下一身,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腥臊。”
水蝗心头警铃大作。
桌下的那只肥手,拇指已经决然地,压开了德国造手枪的机头!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一道银芒乍现!
钩影如电,撕裂空气!
“嗖!”
那声音尖锐,不似金属,更像某种活物发出的嘶鸣!
是他的九爪钩!
钩身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弧线,精准地绕开了桌上所有的杯盘碗盏。
下一瞬。
“噗。”
一声闷响。
不是利刃入肉,而是铁爪钉入骨骼的钝响。
九爪钩的五个尖端,已然深深嵌入水蝗肥硕的咽喉!
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涌,就被牢牢锁死在喉管里。
水蝗脸上的凶狠凝固了。
他想吼叫,喉咙里却只能挤出漏气般的“嗬…嗬…”声。
陈皮手腕猛地向后一抖。
一股沛然巨力顺着铁链传导过去!
水蝗那庞大如肉山的身体,被硬生生从太师椅上拽了起来,像一袋破烂的谷物,跨越桌面,重重砸在满桌的珍馐佳肴之中。
“哗啦!”
杯盘碎裂,滚烫的汤汁与冰冷的血水混杂在一起,四下飞溅。
他庞大的身躯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陈皮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
他看都未看那具尚在温热的尸体,只是伸出手,精准地从一地狼藉和粘稠血污中,拎起了那串紫檀佛珠。
这是九门第四的信物。
现在,是他的了。
血珠顺着紫檀的纹路,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整个雅间,死寂无声。
只剩下那苏州女先生压抑不住的、细微的牙关战栗声。
陈皮只是垂着眼,欣赏着那抹鲜红是如何浸染了原本古朴的木色,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工的艺术品。
然后,他动了。
他迈步,缓缓走向霍三娘。
皮鞋踩上碎瓷,咯吱作响。
每一步,都让人的心跳跟着一窒。
霍三娘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那双能勾魂夺魄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惊惧。
陈皮在她面前站定。
那双毫无情绪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抬起手。
霍三娘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缩。
然而,陈皮的目标并不是她。
他只是从她身前的桌上,拿起了一方雪白的、还带着折痕的崭新餐巾。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用那方洁白的丝绸餐巾,一颗一颗,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佛珠上的血污。
动作优雅,专注。
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雪白的餐巾,很快被染得猩红一片。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顶级丝绸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建勋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已然攥得发白。
裘德考那张挂着假笑的脸,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陈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邪神。
他们要的是一把刀。
可现在看来,他们招来的,是一尊需要用鲜血供奉的罗刹。
终于,最后一颗佛珠也被擦拭干净。
陈皮随手将那块脏污的餐巾扔在桌上。
他这才将那串恢复了古朴模样的佛珠,不紧不慢地揣入自己西装的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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