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观测站里,时间像冻结的树脂般粘稠缓慢。
伊戈尔检查完最后一架无人机的电池,将它们排列在充电座上。十二架小型无人机在站内一字排开,红绿色的指示灯在昏暗中规律闪烁,像一群沉睡的机械萤火虫。窗外,风雪暂歇,但天空仍是厚重的铅灰色,不见星月。
“屏蔽场还能维持四小时。”安娜看着系统界面上的倒计时,“之后我们就要完全暴露在意识场辐射中了。”
“四小时够他们解除装置吗?”里希特从检修竖井爬上来,手里拿着一个锈蚀的苏联时代应急医疗箱,“我在下面找到了这个,里面还有吗啡和抗生素,过期三十年了,但密封完好。”
“总比没有强。”伊戈尔接过医疗箱,检查注射器,“系统说解除需要三到四小时,现在过去了两小时十七分。他们应该到关键时刻了。”
无线电静默。自从上次与韦纳教授短暂通话后,频道里只剩静电噪音。安娜每隔十五分钟尝试呼叫一次,但无人应答。
“其他节点呢?”里希特问。
安娜调出系统共享的全球状态图——五个光点分布在地球的不同角落,颜色代表控制状态:西伯利亚是稳定的蓝色;智利是闪烁的红色(能量过载后的瘫痪状态);刚果是浅绿(隔离进行中但缓慢);澳大利亚是橙黄(表面休眠但检测到内部活动);巴黎则是刺目的猩红与深蓝交织,像两个巨兽在撕咬。
“巴黎……很激烈。”安娜轻声说,“控制权每几分钟就易手一次。系统说管理员亲自介入了意识空间的争夺。”
“管理员到底是……”里希特欲言又止。
“陆涛和沈翊的意识融合体,加上系统的逻辑框架。”伊戈尔说,“沃尔科夫记忆中关于管理员的部分很模糊,但有一点明确:管理员不是神,也不是机器,它是一个不得已的应急方案。当节点面临无法通过常规手段解决的危机时,系统会筛选出最合适的意识模板进行融合,生成临时管理员人格。任务完成后,人格会……解散。”
“解散是什么意思?”
“意识回归原始状态,但记忆和人格边界可能模糊。用沃尔科夫的比喻:就像把两杯不同颜色的水倒进一个容器混合,完成任务后再倒回两个杯子——颜色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三人沉默。窗外的风雪又起,刮过观测站外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所以他们是在用自己的一部分作为代价。”安娜说。
“所有人都在付出代价。”伊戈尔看向地下入口方向,“我们也是。”
地下五十米,控制室内。
里希特(地下那位)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正用镊子夹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导线,小心翼翼地从自毁装置的电路板上分离。旁边,伊戈尔举着强光手电和放大镜,呼吸都屏住了。
“这是最后一个安全连锁。”里希特的声音压得极低,“连接中子源触发器的备用电路。如果剪错线,或者造成短路……”
“我知道。”伊戈尔说,“屏蔽场还剩一小时二十二分钟。我们能完成。”
“不是时间问题,是精度。”里希特用棉签蘸取无水乙醇,清洁焊点周围三十年积攒的氧化物,“这些老式苏联电路用的焊料含铅量高,容易产生‘锡须’——微小的金属晶须生长,可能造成意外短路。我需要先扫描整个板子,确认没有锡须搭桥。”
他取出便携式电子显微镜,连接平板电脑。放大五百倍的画面显示:电路板上果然有蛛网般的银色晶须,像某种邪恶的生命体般在焊点间蔓延。
“见鬼。”里希特骂了句俄语,“至少二十处潜在短路点。需要逐一清除。”
“怎么清除?”
“用激光笔,最低功率,点灼。但必须绝对稳定,手抖一丝,就可能击穿绝缘层。”他看向伊戈尔,“我需要你按住我的手腕。”
伊戈尔放下手电,双手握住里希特的手腕——不是简单的扶持,是用全身力量形成人肉支架,抵消一切细微颤抖。
激光笔亮起红色的光点。里希特深吸一口气,开始工作。
第一个锡须。光点对准,按下按钮,瞬间的高温使金属晶须气化,在显微镜画面中消失。没有伤及底层电路。
第二个。第三个。
时间流逝。屏蔽场的倒计时跳到一个小时以内。
外面,风雪加剧。观测站的窗户开始结冰,温度降到零下三十五度。无人机群自动启动除冰程序,旋翼上细小的加热丝开始工作。
安娜裹紧防寒服,盯着监控屏幕。突然,屏幕一角闪过一个异常热源——不是人类,体型较小,移动迅速。
“有东西靠近。”她低声说。
伊戈尔(地上的)立刻抓起望远镜。夜视模式下,他看到雪地里有几个低矮的身影在匍匐前进。狼?不,动作太协调,而且……背着东西。
“是机械犬。”他认出来了,“四足无人平台,携带传感器和小型武器。‘棱镜’的第二波攻击,这次不用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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