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定点医院的负压隔离病房,成了技术与生命博弈的前沿阵地。晨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成惨淡的灰白,映照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曲线,也映照着医护人员疲惫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的面容。
“河道工”躺在病床中央,如同风暴后搁浅的船只,外表平静,内里却经历着肉眼无法观测的惊涛骇浪。优化脉冲干预带来的“平台期”并未持续到理论上的最大值。约在干预后第五小时,监护仪上几条关键的曲线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漂移”。
毒素代谢标记物的下降趋势停滞了,并开始极其缓慢地回升,回升的速率虽比干预前慢,但方向已经逆转。同时,心率、血压等核心生命体征,也出现了细微但持续的波动,仿佛他脆弱的生理系统在努力适应新的“抑制态”,又仿佛那个被暂时压制的清除程序,正在黑暗深处重新积聚力量,或启动备用方案。
“能量场监测显示,植入物周围的生物电环境活跃度在缓慢提升。”沈翊盯着实时数据流,对身边的周教授和陆涛说道,“我们的干预像筑起了一道堤坝,但水还在后面涨。要么加固堤坝,要么找到泄洪口——也就是彻底关闭或移除植入物的方法。”
周教授脸色凝重:“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了一次强干预,短期内无法承受第二次同等或更高强度的能量冲击。器官功能,尤其是肝肾功能,已经出现代偿性疲劳的迹象。物理移除的风险……你应该清楚,我们甚至不能完全确定它在受到物理刺激时,会释放多少剩余毒素,或者是否有其他自毁机制。”
又一次被逼到选择的悬崖边。
就在这时,“河道工”的眼皮再次颤动,比上次更明显,持续时间也更长。同时,脑电图监测上,一段持续约三秒的、相对规整的θ波簇突然出现,夹杂着几个稀疏但清晰的α波尖峰。
“意识活动增强!”负责神经监测的医生低呼。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涛一步跨到病房通讯器前,按下按钮,声音平稳但清晰地传入:“‘河道工’,你能听见吗?这里是警方,你正在医院,你很安全。我们需要知道,谁指使你?‘老板’是谁?‘清道夫’在哪里?”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肢体回应,但脑电图上,在那段相对规整的θ波簇之后,出现了一段短暂而杂乱的β波爆发,随后又迅速被抑制下去。这不像是对问题的直接思考回应,更像是在深度抑制下,意识片段被强行激活又无法维持的挣扎。
沈翊紧盯着脑电变化,忽然对技术组长说:“把第一次优化干预时,植入物的完整响应信号频谱图调出来,和现在他意识活动增强时的脑电频谱做实时比对。”
两张频谱图被并列在屏幕上。沈翊的手指在几个频率点上快速移动:“看这里,还有这里……意识活动增强时,他的部分脑电频率特征,与植入物响应信号中,我们之前标记为疑似‘状态反馈’的那个片段,出现了局部的、微弱的频率耦合!”
这个发现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
“难道……我们的干预,不仅抑制了毒素程序,还在一定程度上‘唤醒’或‘连接’了植入物与宿主神经系统的某种……残留的信息接口?”技术组长声音发颤,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或者说,植入物在反馈状态时,使用的‘编码’或其基础频率,与他大脑的某些生理电活动存在‘同源性’或‘可干涉性’?”沈翊的思维飞速运转,“如果这种连接真的存在,哪怕极其微弱,我们或许……能通过监测和解析他的脑电活动,反向捕捉到植入物可能仍在进行的、更隐蔽的通信内容,或者……尝试用更柔和、更‘神经友好’的模拟信号,来巩固干预效果,甚至进行‘询问’?”
这是一个更大胆、也更危险的猜想。意味着要将干预目标,从单纯的物理植入物,部分转移到“河道工”本身受损但正在微弱复苏的神经系统。
“风险太大。”周教授首先反对,“任何针对脑部的非必要干预,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况且,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种‘连接’的性质,是单向还是双向,是信息残留还是主动链接。”
“但他的时间不多了。”陆涛看着屏幕上再次开始缓慢爬升的毒素曲线,“按照这个趋势,最多再有三到四小时,就会重新滑入危险区间。我们之前争取到的时间,正在被消耗。”
他看向沈翊:“有没有折中方案?在不直接干预脑部的前提下,利用你发现的这种‘频率耦合’现象,仅仅是作为一个高灵敏度的‘监听器’,去捕捉可能存在的、来自植入物的其他信息?”
沈翊沉吟:“可以尝试。我们需要调整脑电监测设备的滤波和分析算法,重点提取和放大那些与植入物响应信号特征可能耦合的频率成分,进行长时间的背景分析和模式识别。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那就立刻开始设置。”陆涛拍板,“同时,医疗组准备应对毒素指标回升的备用药物方案。技术组继续优化能量干预模型,寻找更低强度、更持久的‘维持脉冲’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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