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观察室内的空气,在第一次“试探性叩问”成功后,并未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屏幕上,“河道工”的各项生理指标线,在那微弱的、有“益”的扰动后,进入了一种新的、脆弱的动态平衡。毒素代谢的下降拐点虽然微小,但趋势若能被维持甚至扩大,就意味着生的希望。脑电图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向浅层意识滑动的迹象,更是像黑暗隧道尽头的一丝微光。
然而,这“微光”的代价,是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时间的紧迫。
沈翊和技术团队正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交互数据的疯狂分析中。每一次肌电的微小波动,每一个代谢标记物的拐点,都被拆解成时间、幅度、频率的序列,与发射的脉冲参数进行反复比对、拟合。他们要寻找的,是那个能最大化“有益扰动”、最小化未知风险的“最佳干涉点”。
陆涛站在玻璃窗前,目光落在“河道工”苍白的脸上,但思绪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境和近在咫尺却又迷雾重重的高新区。老张的紧急汇报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长青生物低温库的突然“沉寂”,黑色货车向高新区的异常转移……这绝不寻常。是常规的设备维护或样本转运?还是因为医院这边针对“河道工”植入物的“询问”实验,触发了对方更高层级的某种预警或应对机制?
他无法确定。但经验告诉他,当对手开始移动、开始改变固有模式时,往往意味着关键的节点或危机正在迫近。
“老张,”陆涛接通加密通讯,声音低沉,“那辆黑色货车进入高新区后的最终目的地,必须锁定。不惜一切代价,但要绝对隐蔽。同时,长青生物园区不能放松,尤其是那个‘沉寂’的低温库。安排人手,利用一切非接触手段,对其外围进行更深度的环境监测,包括土壤成分、空气微粒、排水成分的微量分析。我要知道那里到底进行过什么,以及现在是否真的‘空’了。”
“明白。高新区那边环境复杂,我们的人正在小心跟进。长青生物的外围深度扫描已经启动,预计六小时内会有初步报告。”老张回应。
挂断通讯,陆涛转向沈翊那边:“‘最佳干涉点’的推算,还需要多久?”
沈翊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数学模型正在收敛,但变量太多。最快……也要三到四小时,才能给出一个相对可靠的参数范围。而且,周教授提醒,即使找到理论最佳点,实际应用时也必须极其谨慎,他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剧烈的参数调整。”
三到四小时。陆涛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一分。窗外的城市,正处于黎明前最深的沉睡。但在这片沉睡之下,暗流汹涌。
“缩短到两小时。”陆涛的声音没有商量余地,“我们可能没有更多时间了。长青生物有异动,对方在移动。我们必须抢在对方完成下一步动作,或者‘河道工’体内平衡再次被打破之前,取得更实质性的突破。”
沈翊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争辩。他理解陆涛的紧迫感。他示意技术组长调集所有计算资源,同时自己也开始尝试一种更冒险的算法——不完全依赖现有数据的渐进拟合,而是引入从陈伯笔记和“杜老板”记录中抽象出的几种关于能量“节点”与“流动”的拓扑模型,尝试进行启发式搜索,寻找可能被常规算法忽略的“干涉路径”。
这是一种将“玄学”隐喻数学化的尝试,风险极高,但或许能打破僵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键盘敲击声中流逝。
一个半小时后,老码头那边负责留守远程监测的队员发来讯息:“陆队,D-3观测点记录到,老码头地下嗡鸣声的衰减速度在过去的九十分钟内明显加快,目前已降至初始强度的百分之四十。同时,瞬态高频脉冲的发射间隔从十五分钟延长至二十五分钟。另外……我们布置在泵房外围的次声波探测器,捕捉到两次非常轻微的、类似金属部件精密啮合或锁闭的‘咔哒’声。”
衰减加速,脉冲间隔延长,锁闭声……这些迹象综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老码头地下设施,可能正在进入某种“关闭”或“休眠”程序,或者……准备进行彻底的自毁或清理。
“对方在收缩防线?还是准备放弃这个点?”陆涛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是因为“河道工”这个点暴露后的连锁反应?还是因为长青生物的转移完成,老码头节点的任务告一段落?
“通知外围所有监测点,提高警惕,但严禁任何形式的靠近探查。继续记录所有数据变化。”陆涛下令。面对可能存在的自毁机制,冒然靠近等于送死。
坏消息接踵而至。几分钟后,老张再次传来消息,声音更加沉重:“陆队,跟踪黑色货车的兄弟……跟丢了。货车进入高新区后,利用复杂的内部道路和几个地下车库通道,成功摆脱了我们的远距离跟踪。最后失去信号的地点,在‘星辉生物科技’和‘前沿交叉技术研究院’这两家机构之间的区域。那片区域建筑密集,监控系统完善且独立,我们无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进行深入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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