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水房内，潮湿阴冷，唯有从破损窗棂透入的些许天光带来一丝光亮。陆辰盘膝坐在角落，手握那枚暗金龙血结晶，依照《龟息导引术》的法门，缓缓汲取着其中精纯的能量，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丹田。与昨夜仓促逃命时不同，此刻心神安定，吸收效率更高，内力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甚至能感觉到那层后天境后期的屏障越来越薄。
芸娘蜷缩在另一个角落，身上披着陆辰脱给她的外袍，惊魂稍定，但眼神依旧带着惶恐与茫然，时不时偷偷打量正在运功的陆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陆辰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需时日，但至少已有了自保之力。他看向芸娘，知道必须趁热打铁，在她情绪相对稳定且无人打扰的情况下，问出所有关键信息。
他取出一些干粮和清水递给芸娘，语气平和：“芸娘，吃点东西。现在安全了，你把当年钟粹宫的事情，尤其是良妃献花之后，皇贵妃娘娘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都详细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这关系到能否为你家娘娘沉冤昭雪。”
或许是陆辰的救命之恩，或许是对旧主冤屈的执念，芸娘这次没有再过多犹豫，一边小口吃着干粮，一边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那花……红蓝相间，妖异得很……良妃说是海外仙葩，名唤‘并蒂同心莲’，泡茶饮用，可驻颜美容，固宠圣心……娘娘起初不信，但良妃再三保证，且当时陛下似乎对娘娘略有冷落，娘娘便……便试了一次……”
芸娘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起初几日，娘娘确实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连陛下都夸赞了几句……但没过多久，娘娘就开始变得……变得有些奇怪。夜里时常惊醒，说些胡话，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对身边人非打即骂……皮肤下，偶尔会出现一些……一些红色的细线，像是血脉要凸出来一样……”
陆辰眼神一凝，这与林美人初期鳞毒发作的症状何其相似！只是端敬皇贵妃可能因为体质或剂量不同，进程更慢，表现也有所差异。
“后来呢？”陆辰追问。
“后来……情况越来越糟。”芸娘声音哽咽，“娘娘时常对着空气说话，有时狂笑，有时痛哭，眼神也变得……变得很可怕。太医来看过，都说是癔症，开了安神的方子，却毫无用处。良妃那时来得更勤了，每次都带着一个神秘的、穿着斗篷的嬷嬷，说是从宫外请来的神医……她们和娘娘在内殿密谈，不许任何人靠近……”
神秘的嬷嬷？陆辰立刻联想到南疆巫神教！看来良妃勾结南疆邪教，并非始于今日，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
“再后来……有一天夜里，娘娘突然……突然就薨了！”芸娘老泪纵横，“宫里对外说是急症，但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看得出来，娘娘去的时候，面目狰狞，皮肤下的那些红线变成了青黑色，像是……像是中了剧毒！陛下当时悲痛欲绝，下令严查，但……但查来查去，最后却不了了之，只处置了几个伺候不力的宫人，我们这些旧人也都被打发走了……”
芸娘提供的口供，几乎坐实了良妃利用“阴阳和合花”（并蒂同心莲）毒害端敬皇贵妃的罪行，并且将其与南疆巫神教关联起来！这份口供，无疑是扳倒三皇子一党的利器！
陆辰将芸娘的话牢牢记住，又安抚了她几句，承诺会尽快安排更安全的住所。他心中明白，仅凭芸娘一面之词，还不足以彻底扳倒一位根基深厚的皇子和其母妃，需要更确凿的物证，或者……在关键时刻，引发更大的风波。
就在他思索如何利用这份口供，以及如何向赵无庸汇报时，水房外传来了小豆子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的哨音——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陆辰心中一凛，立刻示意芸娘噤声，自己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小豆子一脸焦急地等在远处一棵树下。
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后，陆辰迅速闪身而出，来到小豆子身边。
“辰哥！不好了！”小豆子见到他，急忙道，“朝会上出大事了！有御史突然发难，弹劾七皇子殿下‘结交内侍，窥探宫闱，图谋不轨’！说的……说的就是您啊！还说殿下利用您，暗中调查多年前的宫廷旧案，意图不轨！现在朝堂上吵翻天了，陛下勃然大怒，已经下令将殿下禁足府中，听候审查！司礼监那边也传来消息，让您近日务必谨慎，不要随意走动！”
陆辰瞳孔骤缩！
报复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
张秉和三皇子显然因为昨夜失手，决定不再暗中纠缠，而是直接动用朝堂力量，将七皇子和自己一并拖下水！这“结交内侍，窥探宫闱”的罪名，可大可小，尤其在皇帝因林美人之事正值盛怒的敏感时期，更是极易引火烧身！
七皇子被禁足，等于断了他一臂。而自己，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知道是哪个御史吗？”陆辰沉声问道。
“是……是御史台的刘焕刘御史，他是……他是三皇子妃的远房表叔！”小豆子低声道。
果然是三皇子一党的爪牙！
陆辰眼神冰冷。对方这是要釜底抽薪，先废掉七皇子这个竞争对手，再慢慢收拾自己这个“工具”。
他必须立刻去见赵无庸！如今能破局的，或许只有这位深不可测的督公了！
他快速吩咐小豆子：“你想办法弄些食物和清水，悄悄送给里面的芸娘，确保她安全。我立刻去司礼监！”
“辰哥，您小心啊！”小豆子担忧道。
陆辰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朝着司礼监方向快步走去。他脸上易容未褪，依旧保持着那副平凡憔悴的模样，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这场风暴，已然从暗处的刺杀与阴谋，升级到了明处的朝堂攻讦与政治倾轧。他这只原本只想蛰伏求存的小虾米，已被彻底卷入了惊涛骇浪之中。
是成为棋子被碾碎，还是趁势而起，搅动风云？
答案，或许就在司礼监那间静室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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