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那包可能揭开诡影真相的证物,陆辰在白日的静心苑里,表现得比往常更加沉默和勤勉。他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洒扫,打理着那片小小的菜地,并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观察上——观察那座假山,观察福伯,观察这冷宫每一个不寻常的角落。
假山下的洞穴,他暂时不打算深入。在没有足够实力和准备前,贸然闯入未知的黑暗,与送死无异。他将注意力转向了那几片鳞片。
趁着午后阳光正好,他躲在西厢房背光处,再次仔细端详。鳞片呈暗青色,边缘泛着幽光,质地坚硬远超鱼鳞,甚至堪比轻甲。他用指甲用力刮擦,竟有金属般的细微摩擦声。这绝非寻常生物所有。
“难道是……宫中禁苑豢养的异兽?或是某种特制的鳞甲?”陆辰心中疑窦丛生。若真是人为,那深夜装神弄鬼的目的又是什么?恐吓冷宫中的人?这静心苑除了他和福伯,还有谁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他将鳞片的特征牢牢记住,然后小心藏好。现在信息太少,胡乱猜测只会误导自己。
接下来的两天,夜晚依旧不平静。那呜咽声和拖拽声时有时无,但陆辰没有再冒险外出。他只是在房中更仔细地倾听,试图分辨出更多细节。他发现,那声音似乎总是在子时到丑时之间出现,而且,并非每晚都有,仿佛有着某种不规律的周期。
期间,他又为福伯送了几次饭。老人依旧沉默寡言,但陆辰敏锐地察觉到,老人似乎在暗中观察他处理那几条剩下的鲫鱼。当他熟练地刮鳞、去内脏时,福伯的目光在他手指和鱼鳞之间停留了刹那。
这天下午,陆辰正在井边打水,一直紧闭的静心苑宫门,突然被从外面敲响了。
不是推,是敲。声音不重,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陆辰动作一顿,心中警铃微作。会是谁?刘德全?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放下水桶,整理了一下衣衫,运转敛息术,让自己看起来更卑微怯懦,这才小跑着过去,拉开了沉重的门闩。
门外站着的不是刘德全,而是一个面生的中年太监,穿着比刘德全稍次一等的宦官服,面色蜡黄,眼神里带着一股宫里常见的、审视下位者的倨傲。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拎着两个不大的麻布袋。
“杂家是内务府派发用度的王管事。”那中年太监尖着嗓子,目光越过陆辰的肩膀,嫌弃地扫了一眼荒凉的庭院,“谁是这儿主事的?”
陆辰连忙躬身:“回王管事,静心苑目前只有奴才和一位老公公。老公公身体不便,一切事务暂由奴才打理。”
王管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对这里的情况有所耳闻。“真是晦气。”他嘀咕了一句,然后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麻布袋扔在地上,“这是你们这个月的份例,米半斗,咸菜一坛,油盐少许,点清楚了。”
陆辰上前打开袋子看了看,米是陈米,夹杂着不少谷壳和沙砾,咸菜散发着一股酸腐气,油盐也少得可怜。这就是两个人一个月的口粮?恐怕连勉强果腹都难。
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只是恭敬道:“谢王管事,份例无误。”
王管事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平静,多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识趣。比前几个短命鬼强点。”他话里有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行了,杂家还要去别处,没工夫在这儿磨蹭。”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王管事请留步。”陆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恭敬。
王管事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陆辰脸上挤出一丝为难和惶恐:“管事明鉴,这静心苑年久失修,夜里总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奴才人微言轻,不敢上报,不知管事能否……”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想借王管事的口,将“闹鬼”的事情稍微捅出去一点,看看能否引起些波澜,或者至少试探一下外界的反应。
谁知王管事一听“不干净的东西”,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厉声打断他:“住口!皇宫大内,天子脚下,哪来的不干净东西?!定是你们这些奴才自己心里有鬼,胡思乱想!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
他的反应,激烈得有些反常。
陆辰心中一动,立刻低下头,唯唯诺诺道:“是是是,管事教训的是,是奴才糊涂,看花了眼,定是野猫野鼠作祟……”
王管事脸色稍缓,但眼神中的那丝忌惮并未完全消退,他不再多言,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离去,宫门被重重地关上,隔绝了内外。
陆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闭合的宫门,目光深沉。
王管事的反应,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静心苑的“诡影”,外界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讳莫如深。内务府的人显然知道些什么,但却选择掩盖和漠视。
这背后,水很深。
他弯腰提起那两份微不足道、却象征着宫廷最底层生存资源的份例,转身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却见福伯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主屋门口,那双浑浊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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