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壁垒东郊,“新生林”一号种植区。
晨光穿透稀薄的辐射云残留,洒在一片刚刚完成土地深度净化和平整的广阔原野上。空气里还飘散着淡淡的、新翻泥土的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处“净化者”田的奇异甜香。但今天,这片土地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机器,不是仪器,而是人。
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来自希望壁垒的各个角落:有刚下夜班的工人,胳膊上还沾着油污;有学校的老师,带着整班整班的学生;有医院的护士,趁着轮休的空档赶来;有市场的小贩,收起了摊子;还有大量普通的居民家庭,扶老携幼。他们穿着各式各样、新旧不一的衣服,但脸上都带着相似的表情——一种混合着虔诚、期待和难以言喻激动的光。
人群的前方,堆放着无数用湿润麻布小心包裹着的、或装在简易营养钵里的树苗和草籽袋。那不是“净化者”系列那种带着金属光泽的改造植物,而是最普通、最熟悉的旧时代树种:杨树、柳树、槐树、松树……还有成袋的狗尾草、苜蓿、早熟禾的种子。
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冗长的讲话。只有社区工作人员用扩音器反复强调着简单的种植要领:“坑要挖深,根要舒展,土要压实,水要浇透……”
人们沉默地领取工具和树苗草籽,然后自发地散开,走向那片还带着净化后特有苍白颜色的土地。
老陈领着一群少年军校的学员,分到了一片靠近未来规划中“林间小道”的区域。他亲自示范,用铁锹挖出一个标准的树坑,然后将一株根部包裹着湿润泥团的杨树苗小心翼翼地放入,扶正,让学员一锹一锹将松软的土壤回填,轻轻踩实,最后浇上从附近水车引来的、经过多层净化的清水。
“陈叔,这树……真的能活吗?”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学员,看着那株在风中微微摇晃、显得无比脆弱的纤细树苗,忍不住问道。他出生在末世第五年,记忆里只有扭曲的变异植物和荒芜的废土,从未见过这样“正常”的绿色。
老陈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用手将树苗根部的土壤拢了拢,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在旧时代,这种树,只要有土、有水、有阳光,就能活,能长成参天大树。”他声音低沉,看着少年,“现在我们有了干净的土,干净的水,阳光……也越来越好了。它为什么不能活?”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望向四周。视线所及,无数人正以同样的姿势弯腰,掘土,扶苗,填埋。寂静的原野上,只有铁锹与泥土摩擦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低低的交谈和孩童兴奋的叽喳声。那场景,不像是在进行一场浩大的工程,更像是在举行某种古老而神圣的仪式。
一种将“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具象化为一颗种子、一株幼苗,然后亲手将其埋入大地,祈求其生根发芽的仪式。
第一天,种下了三千棵树苗,播撒了数百公斤的草籽。
第二天,更多的人闻讯而来。
第三天,第四天……
“新生林”一号区的范围不断扩大,直到将规划中的一百公顷土地全部覆盖。铁锹挖出的新鲜泥土气息,混合着浇灌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一排排、一列列稚嫩的树苗,像接受检阅的新兵,整齐地站立在曾经死寂的土地上,嫩绿的叶片在微风中怯生生地颤抖着。
接下来是等待。
负责维护的社区志愿者和林业技术人员,每天定时巡查,检查土壤墒情,补浇水,防止病虫害(虽然目前几乎不存在)。人们路过这片区域时,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向里面张望。
七天过去了,树苗没有枯萎的迹象,但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第十四天,有细心的志愿者发现,不少杨树和柳树的枝梢,冒出了更加鲜嫩的新芽。
第二十一天,最早播下的草籽区域,覆盖地表的营养膜被一片毛茸茸的、极其细弱的绿色顶破。那是草芽!虽然纤细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断,但它们是绿色的!是柔软的!是活的!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开。
更多的人涌到“新生林”边缘,隔着警戒线(防止踩踏),伸长脖子向里张望。他们看到了,那一片片稀疏的、仿佛一层淡绿色薄雾般覆盖在地表的草芽。在灰白的大地底色衬托下,那抹绿色,微弱得令人心碎,却又耀眼得灼人眼眶。
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指着那片淡绿,奶声奶气地问:“妈妈,那是什么?”
母亲紧紧抱着孩子,声音哽咽:“那是……草。妈妈小时候,到处都能看到的……草。”
小女孩似懂非懂,只是伸出小手,朝着那片绿色的方向,虚空地抓了抓,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成活率的数据每天都在更新。得益于前期彻底的净化、土壤改良剂的运用、以及配套的滴灌系统,第一批树苗的成活率竟然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二!草籽的出芽率也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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