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板,像一头沉睡的黑色水怪,盘踞在井底泉眼之上,冰冷、顽固,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井上井下,一片愁云惨淡。村民们围着井口,七嘴八舌,却都束手无策。
“这石头,怕是有些年头了,卡得死紧!”
“用撬棍试了,纹丝不动,下面没处着力。”
“要不……用炸药?”有人异想天开。
“胡闹!井还要不要了?”立刻有人反驳。
林远航趴在井口,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向下望去,那块不规则的巨石在幽暗的水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它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障碍,更像一个隐喻——预示着前路的艰难。解决了人的问题,还有自然设下的难关;扫清了表面的障碍,还有深层次的积弊。
“今天先到这里,收工吧。”林远航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大家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暂时安抚了村民焦躁的情绪。但当他独自回到寂静的村部,面对空荡荡的墙壁和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时,沉重的无力感才如潮水般涌来。钱,技术,设备……这些实实在在的短板,不是靠决心和口号就能弥补的。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个人力量在现实难题面前的渺小。
难道要就此放弃?不,绝不可能。这口井,已经不仅仅是解决灌溉的问题,它成了凝聚人心的象征,成了他林远航能否在青山村真正站稳脚跟的试金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在大学里解数学难题一样,开始罗列所有可能的方法:寻求专业爆破?风险太高,且审批程序复杂漫长,远水难救近火。调用大型工程机械?费用惊人,村里根本负担不起。用人力结合简易工具?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径,但如何突破着力点的难题?
深夜,他翻出从县里带来的旧书,希望能找到一些土法上马的智慧。然而,泛黄的书页里,并没有现成的答案。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远航又来到了井边。他绕着井台走了几圈,仔细观察着井壁的结构和巨石卡住的位置。这时,他看到李老栓的老伴,提着一个瓦罐,颤巍巍地走来。
“林书记,这么早……”老人把瓦罐递过来,“熬了点小米粥,你趁热喝。老栓在卫生院,一直念叨这井呢……”
林远航心中一暖,接过还有些烫手的瓦罐。“大娘,谢谢您。李大哥怎么样了?”
“好多了,能吃点东西了,就是惦记着村里。”老人叹了口气,望着井口,“这石头……真是愁人。以前听老辈人讲,这井早年也塌过,是用‘葫芦套’的法子,把石头给吊上来的……”
“葫芦套?”林远航精神一振,“大娘,您仔细说说,什么叫‘葫芦套’?”
老人努力回忆着:“我也记不太清,好像……好像是用粗麻绳,像编网兜那样,把石头给兜住,上面用绞盘拉……都是老法子,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网兜!绞盘!林远航脑中灵光一闪!对啊,既然撬棍无处着力,为什么不尝试从下方兜住它?利用的是包裹和摩擦力的原理!
他谢过老人,立刻开始在脑子里构思方案。需要非常结实的绳索(最好是钢丝绳),需要能够承受巨大拉力的固定点(井口的大树或打下的地桩),还需要一个省力的滑轮组或者绞盘。
钱!还是钱!哪怕是最土的办法,也需要购买材料。村里账上那点钱,维持运转都勉强。他之前垫付的医药费和修水渠的钱,几乎掏空了他个人的积蓄。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之前一起抬担架的老农领着几个人找到了他。“林书记,我们几个商量了,修井是大家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作难。我们几家凑了点钱,不多,你看够不够买点家什?”说着,他递过来一个手帕包,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叠零钱,最大面额是十元。
紧接着,山根媳妇也来了,塞过来几十块钱:“林书记,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
陆陆续续,又有几户村民悄悄送来了一些钱,五块,十块,甚至还有毛票。
看着桌上那一堆饱含着汗水和期望的零钱,林远航的眼眶湿润了。这些钱,或许远远不够,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比任何资金都更有力量。
“乡亲们,这钱,我先代表村里收下,算大家入股!”林远航声音有些哽咽,“等井修好了,地里的收成,加倍还给大家!”
他不再犹豫,立刻带上凑来的钱,亲自骑自行车去了一趟乡里。他找到乡农机站,软磨硬泡,赊账买来了一捆旧钢丝绳和几个废弃的滑轮。又请乡里熟悉的铁匠,帮忙打制了几个坚固的铁钩。
回到村里,他立刻组织人手。按照他设计的“土法吊装”方案:先将钢丝绳编成一个足够大的活扣网兜,由最瘦小的村民下井,小心翼翼地将网兜从巨石底部穿过。然后在井口的大树和打下的地桩上安装滑轮组,将钢丝绳的另一端穿过滑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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