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她懒懒地抬起眼皮,见是儿子胤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似笑非笑的神情,红唇微启,声音娇脆: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额娘的小九竟有空专程来瞧我这老婆子了?”
语气带着亲昵的调侃,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淡。她这儿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主动进宫,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个八阿哥胤禩。
胤禟被额娘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说笑了,儿子……儿子这不是想您了吗?”
“呵,” 宜妃从鼻子里轻轻哼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坐直了身子,那双美目流转,精准地落在儿子略显闪烁的眼睛上,“想我?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跟你额娘还来这套?说吧,这次又是为了老八的什么事,来求额娘了?”
被她一语道破心思,胤禟脸上有些发热,他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欲言又止。
宜妃何等精明,见状便挥了挥手,淡淡道:“都下去吧,没叫不用进来。”
“嗻。” 殿内侍候的宫人们鱼贯退出,轻轻带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母子二人。胤禟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绕弯子,直视着宜妃,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质问:“额娘,儿子今日来,只想问您一句实话——良嫔……卫庶妃和八哥这次的事,闹得如此之大,可是……可是额娘您让人做的?”
他问得直接,心脏却砰砰直跳,既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怕额娘看出他对八哥的维护超过了对她的信任。
宜妃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明媚灿烂,却无端带着几分冷意。
她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戒指的纤手,轻轻抚了抚鬓角,眼波斜睨着儿子,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快意:
“我做的?呵,你额娘我可没那份闲心,去专门设计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不过嘛……此事虽非我所为,但我却要为此人鼓掌叫好!这一手,干净利落,直击要害,当真漂亮!良嫔那贱婢,还有老八那个假仁假义、惯会收买人心的,早该有人收拾他们了!”
“额娘!您……您怎么能这么说!” 胤禟没想到额娘不仅否认,还如此直白地表达幸灾乐祸,甚至语带赞赏,一时又急又气,话都说不利索了,“八哥他……他待儿子和十弟一向亲厚,良嫔娘娘也……”
“亲厚?待你们亲厚?” 宜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直,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怒其不争的尖锐,“郭络罗·胤禟!你给我清醒一点!你额娘我位列四妃,出身满洲着姓大族,你外祖家更是显赫!我就不明白了,老八到底给你和老十、还有之前那个糊涂的老十四,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这几个傻小子如此死心塌地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他一个辛者库贱婢所出的皇子,有什么资格让你们与他称兄道弟,甚至唯他马首是瞻?”
她越说越气,胸口起伏,指着胤禟的鼻子骂道:“是,你不想去争那个储位,额娘我也没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只盼着你安安分分,靠着母族和你皇阿玛的疼爱,将来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一世逍遥也就是了!
可你呢?你倒好!书不好好读,差事不好好办,整天就知道跟在老八那个‘奴才秧子’后面,给他出钱出力,替他奔走吆喝!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如今连老十四那个莽撞小子,经历此番事都看明白了,知道回头跟他亲哥哥四阿哥亲近了!你们呢?你和老十是不是非要撞得头破血流,不到黄河心不死?”
胤禟被额娘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骂得有些发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从小被额娘娇惯,何曾受过这般严厉的斥责?尤其是额娘口口声声的“奴才秧子”、“贱婢所出”,更是刺耳无比。
在他心里,八哥温文尔雅,才华出众,待人真诚,处处照顾他们这些弟弟,比那些端着架子的兄长们不知好多少倍。怎么到了额娘嘴里,就如此不堪?
他梗着脖子,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冲口而出:“额娘!您这到底是什么歪理?八哥他为人仁厚,有才华,有能力,对兄弟们更是没得说!您为什么就对他有这么大的偏见?出身是八哥自己能选的吗?良嫔娘娘她……她如今已经够惨了,您为何还要如此落井下石?”
看着儿子那副执迷不悟、全然被“兄弟义气”蒙蔽了双眼的模样,宜妃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又是失望,又是心痛,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警觉。
这个傻儿子,根本不懂这宫廷与朝堂的凶险,更看不清某些人完美面具下的真实面目。她必须点醒他,哪怕手段激烈些。
“偏见?落井下石?” 宜妃怒极反笑,声音却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与沧桑,“小九,你太天真了!你真以为老八是你看上去那般光风霁月、温良恭俭?额娘在这后宫沉浮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老八和他那个额娘,是一类人——表面柔弱,内里算计!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那副可怜相和温和态度,博取同情,拉拢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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