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凉亭之中,被聂慎儿一番“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的决绝言论拒绝后,刘恒的心就如同被投入了冰火两重天。
一方面,那股身为藩王、从未被如此直白拒绝的挫败感和些许恼意挥之不去;另一方面,聂慎儿那超乎寻常的骄傲、刚烈以及与她容貌形成巨大反差的清醒头脑,又像是最烈的酒,让他愈发沉迷,欲罢不能。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他却再未能见到聂慎儿一面。
她仿佛从这小小的宅院里蒸发了一般。
用早饭时不见她的身影,在院中散步时听不到她的琴音,甚至连她去灶间帮衬母亲的身影也消失了。
刘恒几次“无意”间踱步至她闺房附近,那扇门始终紧闭,静悄悄的,只有偶尔聂母端着药碗进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
这种刻意的、彻底的回避,让刘恒心中如同有无数只猫爪在挠,焦灼、疑虑、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无数次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抓住她的肩膀,问她为何如此决绝,问他刘恒究竟哪里不好?
可残存的理智和自幼受到的礼教约束着他,他不能,也不敢真的闯进一个未出阁女子的闺房。
他只能像个困兽般,在客房里、在回廊下,默默地、煎熬地等待着,期盼着能有哪怕一次“偶遇”,期盼着那扇门能为他打开一丝缝隙。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归期将至,暴雨早已停歇,道路也恢复了通畅,他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可聂慎儿,依旧避而不见。
终于,在启程离开的前一日,刘恒再也按捺不住,寻了个机会,向正在庭院中晾晒药材的聂母委婉问道:“夫人,晚辈……这几日似乎未曾见到慎儿小姐,可是……可是晚辈有何处做得不妥,惹得小姐不快,故而避而不见?”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那丝难以掩饰的急切还是泄露了他的心事。
聂母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色更浓:“公子莫要多心,并非公子之过。是慎儿那孩子……
唉,许是前几日淋了雨,不慎染了风寒,这几日反复高烧不退,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可把我和她爹给急坏了!”
“高烧?!”刘恒心头猛地一紧,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严重吗?大夫如何说?”
“请了大夫来看,开了方子,烧是退了些,但总是反复。
大夫说……说她这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风寒不过是引子罢了。”
聂母说着,眼圈都有些红了,“可我问她究竟有何心事,她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我这心里……真是又急又痛!”
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刘恒瞬间联想到了凉亭中她那番决绝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与怜惜。
是因为他的表白,他的身份,让她感到压力,以至于郁结于心,病倒了吗?
“夫人!”刘恒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不知……不知晚辈可否前去探望一下慎儿小姐?只看一眼,确认她安好,晚辈便安心了!”
聂母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公子,慎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这闺房……”
“夫人!”刘恒打断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坦诚,“事到如今,晚辈也不敢再隐瞒夫人。
晚辈刘恒,此次前来,赔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慎儿小姐!”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聂母:“不瞒夫人,晚辈早在东市初见慎儿小姐之时,便已……倾心于她!
此次打听到府上,名为致歉,实则是想寻机向小姐表明心迹!那日在凉亭,晚辈确实唐突,向小姐表达了心意,却未曾想……
竟引得小姐忧思成疾!此事皆因恒而起,恒心中万分愧疚!如今小姐病卧在床,恒若不能亲眼看她一眼,实在心中难安!还望夫人成全!”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真诚,语气急切,将一个陷入情网、担忧心爱之人的男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聂母听着他这番肺腑之言,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焦急与深情,再联想到女儿近日的反常,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
她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言辞恳切的年轻公子,终究是心疼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缓缓点了点头:“唉……既然公子一片诚心,那……便随老身来吧。只是,公子看过便好,莫要久留,免得……于礼不合。”
“多谢夫人!恒明白!”刘恒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道谢。
得到聂母的首肯,刘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着她,走向了那扇他日思夜想的房门。
聂母轻轻推开房门,低声道:“慎儿刚喝了药,许是睡下了。公子请自便,老身去厨房看看药煎得如何了。”
说罢,便体贴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刘恒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房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寻常闺阁女子的脂粉香奁,而是靠墙而立的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不少竹简和帛书。旁边是一张琴案,上面摆放的正是那日她弹奏的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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