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曜轻轻推了下眼镜,唇角微扬,镜片后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恰恰相反。音乐,尤其是那些经典的旋律结构,本身就蕴含着精密的数学之美和流动的空间感。
巴赫的赋格,像严谨的建筑框架;贝多芬的激情,是空间里力量的爆发点。它们,”他微微停顿,似乎在寻找更贴切的词,“能让我从图纸的线条里暂时抽离,又在另一个维度上,给我新的灵感。就像……闭上眼睛,用耳朵触摸另一种形式的建筑。”
他的解释新颖而充满诗意,带着一种属于创造者的独特浪漫。我静静听着,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灵魂的厚度与温度,远比他俊朗的外表更吸引人。
随着了解的加深,如同两股涓涓细流逐渐汇合,我们顺理成章地走进了彼此的家庭。傅曜的父母,同样是领导,但是身上却全然没有某些官宦家庭常见的倨傲与刻板。他的母亲,那位气质温婉的阿姨,第一次见面就亲热地拉过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她看我的眼神,像看着自家孩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和包容。
“雎尔啊,别拘束,就当回自己家。”她笑眯眯地说,转头又对傅曜嗔道,“曜曜,你那些宝贝图纸收一收,别吓着雎尔。”她语气里的熟稔和打趣,瞬间消弭了我所有的紧张。
后来,傅曜才悄悄告诉我,他书房里其实堆满了厚厚几大本素描,画的都是我——在咖啡馆看书时低垂的侧影,在音乐厅凝神聆听时微蹙的眉头,在阳光下笑得眉眼弯弯的瞬间……“我妈偷偷翻过,”他无奈又带着宠溺地笑,“然后就说,这姑娘,她认定了。”
婆婆那份毫无保留的接纳与温暖,像冬日暖阳,融化了所有可能的隔阂。这份来自家庭的祝福,让我们之间的好感如同藤蔓,在阳光雨露下,自然而然地茁壮生长,缠绕攀升,最终稳稳地托起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的日子,如同精心谱写的乐章,舒缓而丰盈。女儿的降生,为我们的生活注入了全新的、无比甜蜜的音符。我们给她取名“若若”,取意“温婉柔顺,安然美好”。小若若像一颗剔透的露珠,凝聚了我们所有的爱意与期待。
时光是最温柔的魔术师,转眼间,那个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小肉团子,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傅曜老友以及自己闺蜜的儿子乐乐,那个从小就跟在若若屁股后面、像个小骑士一样护着她的男孩,也已长成了挺拔俊朗的青年。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空气里浮动着慵懒的尘埃。我和傅曜正坐在沙发上翻看老相册,重温那些被时光镀上金边的记忆。乐乐牵着若若的手,两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径直走到我们面前。
乐乐站得笔直,目光清澈而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关阿姨,傅叔叔,我,”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脸颊飞红却勇敢回望他的若若,“想娶若若为妻。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护她,珍惜她,就像……就像傅叔叔爱护您一样。”他最后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我看到了婚礼上那个接过捧花、羞红了脸的自己,看到了傅曜镜片后温和专注的眼神。乐乐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他对若若那份十几年如一日、从青梅竹马沉淀下来的深情,我们了然于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与欣慰涌上心头。我放下相册,看向傅曜,他眼中也盛满了与我如出一辙的柔和与肯定。
“好。”我微笑着,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有岁月沉淀的温柔,也有母亲对女儿未来幸福的笃定。若若的眼眶瞬间红了,嘴角却高高扬起。乐乐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如释重负的喜悦。
年华似水,不舍昼夜。当鬓角染上霜色,眼尾刻下岁月的细纹,生命的旋律也渐渐由激越转向平和悠扬。我们这一群从欢乐颂22楼走出来的老友,褪去了年轻时的锋芒与焦虑,终于抵达了人生那片宁静开阔的港湾。
在傅曜精心打理的庭院里,绿意盎然,花香浮动。一张古朴宽大的藤编茶桌旁,我们围坐一圈。安迪姐的动作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利落优雅,执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注入白瓷杯,热气氤氲。曲筱绡虽然头发也花白了,眼神却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灵动狡黠,正绘声绘色地讲着谭宗明又被哪个老顽童朋友“坑”去钓鱼的糗事,惹得大家笑声不断。樊姐气色红润,眉眼间再无昔日的愁苦,只是含笑听着,偶尔插一句温柔的调侃。邱莹莹的嗓门依然不小,嚷嚷着新学的广场舞步,非要拉安迪姐一起比划。
傅曜就坐在我身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我的藤椅靠背上,像一种无声的守护。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风很轻,带着草木的清香。我端起面前的白瓷茶杯,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微微荡漾,映出头顶摇曳的梧桐枝叶和一方被切割得细碎的蓝天。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满足感,如同温热的茶汤,缓缓浸润四肢百骸,熨帖了每一寸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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