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加速流逝。
老白的尸体就歪倒在沈墨身边,逐渐变得冰冷、僵硬。那件带着老人最后体温的破旧外衣,此刻盖在沈墨身上,却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掌心里,那个用最后力气划出的“逃”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神经。
周围的其他血奴,有的依旧蜷缩着,对同伴的死亡漠不关心,或许早已麻木;有的则偷偷投来一瞥,眼神复杂,有兔死狐悲的恐惧,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羡慕——至少,老白解脱了。
沈墨没有动,甚至没有去合上老白圆睁的、失去神采的双眼。他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极力控制着因为失血和寒冷而不断颤抖的身体。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颈侧针孔处的剧痛,但也让他更加清醒。
逃?
这个字眼,对于一个终日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每次被取血后都虚弱得只剩半条命的血奴来说,是何等奢侈和荒谬。沈家戒备森严,高墙深垒,更有修士巡逻。他们这些血奴,别说逃出沈家,就连这地牢最底层,都难以踏出半步。
希望渺茫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微弱的几乎不存在。
可是……
沈墨的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探入怀中,紧紧攥住了那卷冰凉而坚韧的兽皮。《蛰血经》。老白临终的遗言,像最后一把推力,将他逼到了这卷诡异功法的面前。
“置死地而后生,引万毒淬己身,化魔煞为生机……”
这功法口诀,每一个字都透着邪异和凶险。与此界所有修行者趋利避害、千方百计净化灵气的常识完全相悖。修炼它,九成九的下场是爆体而亡,或者被魔气侵蚀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不修炼呢?
继续做血奴,像老白一样,在某一次取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或者等到血脉枯竭、失去价值后被像垃圾一样处理掉。这样的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甚至比死亡更屈辱。
沈墨的眼神,透过地牢铁窗的缝隙,望向外面那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屋檐下新凝结出的、更粗壮一些的冰棱上。冰棱尖锐,倒映着阴霾的天色,仿佛一柄悬而未落的利剑。
“我命……由我……”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他心湖深处响起。这不是呐喊,而是一种确认,一种在无边绝望中,对自身存在最后的锚定。
他想起老白生前偶尔念叨的几句话:“人啊,有时候就得傻一点,愣一点。太聪明了,算得太清楚了,反而没了活路。傻傻地信点什么,傻傻地坚持下去,说不定就能闯出一条路来。”
这或许就是老白说的“傻气”吧。明知道希望渺茫,明知道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却还是要试一试。不是因为看到了光,而是因为不甘心永远沉沦于黑暗。
就在这时,地牢铁门再次被推开。不是沈福,而是两个日常负责巡视和送饭的护卫。他们捂着鼻子,嫌弃地扫了一眼地牢里的污浊空气。
“妈的,真晦气!又死一个!”一个脸上带疤的护卫骂骂咧咧,目光落在了老白的尸体上。
“老东西,撑了这么多年,总算嗝屁了。”另一个矮壮护卫撇撇嘴,“赶紧拖出去扔了,别臭在这里。”
两人走上前,粗暴地抓起老白僵硬的脚踝,就要往外拖。
“等等。”沈墨突然开口,声音因为虚弱和久未说话而沙哑难听。
两个护卫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血奴敢出声。疤脸护卫皱眉看向沈墨:“七号?你想干嘛?活腻歪了?”
沈墨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老白身上那件更破旧、但勉强能蔽体的单衣:“两位爷行行好……天太冷,我……我快冻死了。能不能……把他这件衣服留给我?”
他的语气卑微,带着乞求,眼神却低垂着,掩藏了深处的情绪。他并非真的在意那件破衣服,而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接近老白的遗体。他总觉得,老白身上,或许还有未说出的秘密。
矮壮护卫嗤笑一声:“一个死鬼的衣服你也要?也不嫌晦气!”但他似乎懒得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扒下来,把这死狗拖走!”
疤脸护卫不耐烦地弯腰,粗暴地将老白那件破烂的外衣扯下,嫌弃地扔到沈墨身上:“赏你了!妈的,事儿多!”
两人拖着老白的尸体,哐当哐当地离开了地牢,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寒气。
地牢里恢复了死寂。沈墨默默地将那件带着老白最后气息和死亡味道的破衣抱在怀里。他的手,看似无意地,在衣服内侧的缝隙里摸索着。
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异常坚硬的东西。不是布料,也不是污垢,像是一块薄薄的、冰冷的金属片,被巧妙地缝在了衣角的夹层里。
沈墨的心跳骤然加速!老白果然留下了东西!
他强压下立刻查看的冲动,将那金属片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将破衣像宝贝一样盖在自己身上,蜷缩起来,假装抵御寒冷,实则用身体挡住了手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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