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箱里的橘子信
放学后的夕阳把后山的荒草染成金红色,我踩着碎石路往坡上走,怀里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橘子蛋糕——早上林溪塞给我的,说“吃不完浪费,给你当下午茶”,其实我知道,她是记着我昨天说过想吃巷口那家的甜点。
坡顶藏着个快被遗忘的旧信箱,铁皮锈得掉了漆,锁扣早就坏了,被藤蔓缠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上周末我逃避补习躲在这里补觉,发现信箱缝里露着张泛黄的信纸,是2008年的一封未寄出的信,字迹娟秀:“阿哲,中考结束我们就去看海吧,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够买两张去青岛的火车票了……”
风卷着草叶吹过,信纸边角簌簌响,像谁在轻轻叹气。我把信塞回信箱时,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就看见林溪叉着腰站在碎石路口,校服裙被风吹得猎猎响,脸上带着点被抓包的气鼓鼓:“林舟!你又躲在这里偷懒?”
换作以前,被她撞见我偷懒肯定早慌了,但现在我只是把蛋糕纸叠好塞进兜里,朝她扬了扬下巴:“不是偷懒,发现个好东西。”
她狐疑地走过来,指尖戳了戳生锈的信箱:“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话音刚落,藤蔓里突然窜出只小流浪狗,吓得她下意识往我身后躲,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校服衣角。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橘子蛋糕的甜,烫得我心跳漏了一拍。
“别怕,就是只小狗。”我伸手拨开缠在信箱上的藤蔓,露出里面堆积的旧信,“你看,这里面全是以前学生的信,都没寄出去。”
林溪好奇地探头,抽出一封封面画着小太阳的信,读了两句就笑出声:“哈哈,这个人说要和同桌考同一所高中,还说要在操场边种满月季。”她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哎,林舟,我们也写封信吧?写给一年后的我们。”
我愣了愣,她已经从书包里翻出信纸和笔,是我上次送她的樱花图案的本子,她居然还在用。“写什么啊?”我问。
“随便写啊,比如……一年后我们是不是已经在同一所高中的操场上牵手散步了,或者……”她顿了顿,脸颊有点红,“或者你有没有兑现承诺,给我带够一百块橘子味的糖。”
我记得那是上个月的晚自习,她被数学卷子难哭了,我哄了半天,随口说“我们一起考上理想的高中,我给你买一百块橘子糖”,没想到她居然记到现在。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信箱上。我趴在信箱上写信,笔尖划过纸张时,能感觉到林溪凑在我旁边偷看,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淡淡的橘子香。
我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一年后的林溪,别再为了错题哭鼻子了,我会帮你把所有难题都解决掉。对了,橘子糖已经攒了三十五块,还差六十五块,等你考上高中,就给你当彩礼。”
“谁要你的彩礼!”她伸手抢我的信纸,指尖碰到我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像触电似的分开。
她的脸颊红得更厉害了,却还是倔强地把自己的信折成纸飞机,塞进信箱里:“我写的是,一年后的林舟,要是还考不过我,就罚你给我抄一百遍错题本。”
我笑着把我的信也塞进去,藤蔓垂下来,遮住了信箱口,像一个秘密的结界。“说好了,明年今天我们再来这里取信。”林溪伸出小指,眼里闪着认真的光。
我勾住她的小指,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她搂进怀里。但我还是忍住了,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回去的路上,她走在我旁边,忽然小声说:“其实我刚才在信里还写了……”
“写了什么?”我追问。
她却突然跑起来,校服裙在夕阳里划出好看的弧线,回头朝我喊:“不告诉你!等明年你自己看!”
我笑着追上去,晚风卷着她的笑声,还有橘子蛋糕的甜,漫过整个山坡。我以为这封信会像一颗种子,在时光里慢慢发芽,长成我们约定好的样子。
却不知道,那天塞进信箱的除了憧憬,还有命运悄悄埋下的伏笔——林溪的信末尾,其实还写着一行被泪水晕开的字:“如果我不能去你想去的城市,你会不会等我?”
而我,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她口袋里揣着一张想要成为作家纸条,后面默默的写着...等我和林舟结了婚,我要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写下来,传下去...
夕阳最后一缕光消失在远山后,我看着林溪奔跑的背影,觉得初四这一年,就像这封藏在旧信箱里的信,甜得小心翼翼,却又在字里行间,藏着不敢说出口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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