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篇 第五章 书架间的影子与心墙
打工的第二周，我渐渐熟悉了书店的节奏。每天早上九点到岗，整理书架、登记借阅信息、帮顾客找书，虽然还是不太敢主动和人说话，但至少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手足无措了。
陈阿姨很照顾我，知道我内向，大多时候只让我做些整理的活儿，遇到难缠的顾客也会自己出面。可就算这样，还是会有让我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时候。
那天下午，一个戴眼镜的大叔过来找一本绝版的武侠小说，我记得陈阿姨说过放在最里面的旧书区，可我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大叔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到底会不会找？这么大个人了，连本书都放不好？”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我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里反复念叨着“对不起，我再找找”，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叔叔，您要找的是不是《浣花洗剑录》？”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猛地抬头，看见林溪站在旧书区门口，手里拿着一本封面泛黄的书。
林溪快步走过来，把书递给大叔：“这本书上周我帮陈阿姨整理的时候，放在最下面的格子里了，他可能没看到。”
大叔接过书，脸色缓和了些，嘟囔了一句“下次放好点”，就转身走了。
书店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站在原地，肩膀微微发抖。林溪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别难过，他就是急着看书，不是故意说你的。”
我摇摇头，自责和心急的感觉让声音带着点哽咽：“是我太笨了，连书都记不住位置。”
“才不是呢，”林溪拉着我走到休息区，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温牛奶，“旧书区那么多书，记不住很正常。我以前也经常记错，陈阿姨都没说过我。”
她坐在我旁边，慢慢帮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林舟，你已经很棒了，比第一天来的时候好多了。内向又不是缺点，不用逼自己和所有人都能说会道。”
我看着她温柔的眼睛，心里又酸又甜。她总是这样，能轻易看穿我的脆弱，还会小心翼翼地帮我抚平伤口。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自卑——她那么开朗，那么耀眼，像太阳一样，而我却像生长在阴影里的苔藓，本是我该仰望着的她，却是一道只属于我的阳光。
“你怎么来了？”我赶紧转移话题，怕再哭出来。
“我妈让我来给陈阿姨送点刚蒸的包子，”她指了指柜台上的饭盒，“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你。没想到赶上你被人说。”
林溪打开饭盒，里面是香喷喷的肉包子：“快吃一个，垫垫肚子。陈阿姨说你中午就吃了个面包，肯定没吃饱。”
我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肉汁在嘴里散开，暖暖的。林溪坐在我旁边，也拿起一个吃着，偶尔和我聊几句学校的事，说班里的同学暑假都在干嘛，语气轻松又愉快。
不一会儿，有几个和林溪年纪差不多的女生走进书店，看见林溪就笑着打招呼：“溪溪，你也在这儿啊？”
林溪站起来，和她们聊了起来，声音清脆，笑容灿烂。她们聊得很开心，时不时发出笑声，而我坐在旁边，像个局外人，连插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着林溪和她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原来她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是这么自在。
而我，就算和她待在一起，也总是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在阳光下，我在阴影里，偶尔的交集，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几个女生走后，林溪坐回我身边，笑着说：“她们是我小学同学，也住在这个社区。”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包子，没敢告诉她我刚才的想法。
“林舟，”她突然开口，“其实你可以试试多和人说说话，比如顾客进来的时候，主动问一句‘请问需要找什么书’，慢慢就习惯了。”
我捏着包子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有点不舒服。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就是做不到。那种面对陌生人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不想说，很抵触和陌生人打交道。”我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抵触。
林溪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不是逼你，就是觉得……多和人交流，对你有好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抬起头，看着她有点失落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怕说错话，怕给别人惹麻烦。”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
那天下午，林溪没再多说什么，帮我整理了一会儿书架就走了。她走后，我坐在休息区，手里的包子已经凉了，可我却没胃口再吃。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书，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本被遗忘在角落的旧书，封面灰暗，内容枯燥，永远也成不了别人眼中的畅销书。
而林溪，她是一本闪闪发光的童话书，所有人都喜欢她，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连触碰都觉得是亵渎。
这种甜中带涩的心情，像一根细小的针，悄悄扎进我的心里，开始慢慢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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