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飞没有立刻踏入“沈记”裁缝铺,而是绕到斜对面一个卖烟卷的小摊前,假装低头挑选烟丝,眼角的余光却如同鹰隼般,敏锐地扫视着裁缝铺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铺子里依旧只有老沈一个人,他正低着头,专注地踩踏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均匀而规律,从敞开的门缝里飘出来,与街上的喧嚣交织在一起,看不出任何异常。铺子门口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质营业牌,旁边的铁丝上,晾着几件刚熨烫好的长衫,布料算不上精良,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一切看起来都和普通的市井铺子别无二致。但马云飞不敢有丝毫大意,特工的直觉告诉他,越是平静的表面,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他的目光在晾晒的长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件藏青色长衫的袖口,不自然地挽起了一道边——既不像晾晒时的无意之举,也不符合日常穿着的习惯。
这是否是约定的安全信号?他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过往的记忆,模糊记得当年与老沈约定的暗号体系中,确实有通过衣物摆放、细节装饰传递信息的方式,但时间久远,具体的对应关系已经有些模糊。他不能仅凭这一个细节就贸然行动,必须进一步确认。
“老板,来包最便宜的烟卷。”马云飞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板,放在烟摊的木板上,用带着浓重上海口音的方言说道。他接过烟卷,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呛得他微微皱眉,却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夹着烟卷,装作走累了歇脚的苦力,慢慢踱到裁缝铺门口,侧身靠在斑驳的门框上,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铺子里,实则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留意着老沈的一举一动,以及周围行人的神色。
“老板,改件衣服啥价钱?”他故意含糊着嗓音,用地道的上海方言问道,语气自然得就像真的是来改衣服的普通顾客。
老沈头也没抬,依旧踩着缝纫机,针脚在布料上飞速游走,声音平淡无波:“看改啥地方,动多少针线。小修小补便宜,要是改式样,就得另说了。”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袖口短了点,想放点边出来,干活方便。”马云飞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老沈的反应,手指悄悄按在腰间的枪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老沈踩踏缝纫机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他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现在料子紧俏得很,这年头能有件完整的衣服就不错了。放边的话,未必能找到匹配的线,缝上去也容易看出来,反而不结实。不如换个式样,把袖口卷一道边,既省事,又时兴,干活也利落。”
卷一道边!
马云飞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正是当年与老沈约定的对接暗号的下半句!上句是“袖口短了想放边”,下句是“卷道边儿更时兴”,只有双方都确认了身份,并且环境安全时,才会完整回应。
心中的石头稍稍落下,但马云飞依旧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知道,在当前的局势下,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他装作犹豫的样子,搓了搓手:“卷边啊?那会不会不好看?我这衣服虽然旧,可也是干活的体面衣裳。”
“放心,我老沈做了几十年裁缝,这点手艺还是有的。卷出来的边又整齐又服帖,保证不耽误你体面。”老沈终于抬起头,目光在马云飞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又快速移开,看似在打量他的身材,实则用眼神示意他进店详谈。
马云飞会意,不再犹豫,低着头,装作查看自己袖口的样子,快步走进了铺子里。铺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布料、针线和陈旧木头的味道,光线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老沈,是我,马云飞。”他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同时快速扫视了一眼铺子内部,确认没有隐藏的监控设备和埋伏。
老沈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缓缓站起身,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他的眼神看似浑浊,如同普通的年迈老人,但在看到马云飞面容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那是认出老熟人后的惊讶,也是同为革命者的默契。他迅速扭头看了一眼门外,确认没有可疑人员靠近后,才低声道:“里面说话,这里不方便。”
说着,他掀起柜台后面的一块布帘,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示意马云飞跟他走。马云飞紧随其后,穿过通道,走进了铺子后面一间更加狭小的里间。里间堆满了布匹、线轴和各种缝纫工具,空间拥挤不堪,只留下一个能勉强转身的角落,光线也更加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挂在房梁上,跳动着微弱的火苗。
老沈反手关上里间的木门,又用一根木棍将门拴插好,这才转过身,看着马云飞,脸上的神色既带着关切,又充满了紧张:“马先生,真是你!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们……你们还好吗?外面风声太紧了,日本人到处抓人,特高课的便衣像疯了一样,挨家挨户地排查,说要找什么‘五号特工组’,还有一块什么‘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