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灰色地带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码头的鱼腥气、赌坊的烟臭味、低档妓院的脂粉香混在一起,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何坚撒出去的消息,就像投入池塘的石子,起初只是细微的涟漪,几天后,却在这些最底层的角落悄然泛起了微澜。
码头的苦力们蹲在石阶上吃饭,粗瓷碗里的糙米饭冒着热气,有人就着咸菜低声嘀咕:“听说没?海关大楼的钟声藏着大秘密,好像跟日本人的密码有关。”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我还听赌场的老张说,龙华寺的钟能解开日本人的天书,前几天还有人半夜去寺外蹲点呢!” 这些话听起来荒诞得像醉汉的呓语,没人当真,只是当作饭后的谈资,可每一句闲聊,都顺着看不见的渠道,悄悄汇入了梅机关情报人员的耳朵里。
虹口的日式宅邸藏在浓密的樱花树后,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制服的卫兵,腰间的军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宅邸深处的密室里,墙壁是隔音的暗灰色,桌上摆着一盏铜制台灯,灯光昏黄,将酒井美惠子的影子拉得很长。
酒井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军装,领口的樱花徽章擦得发亮,她手里捏着一份情报简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啪” 的一声,她将简报狠狠摔在铃木孝之面前的桌上,纸张边缘被摔得卷起,语气里满是讥讽:“铃木君,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神之领域’?现在倒好,成了上海滩混混们下酒的笑话!” 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死死盯着铃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铃木孝之坐在对面的木椅上,穿着件藏青色的和服,腰间系着黑色腰带,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他缓缓拿起简报,指尖在纸上轻轻滑动,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字,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些。“海关钟声…… 龙华寺……”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有趣,真是有趣。李智博果然是个天才,他竟然能联想到这个层面…… 虽然方向略有偏差,但已经触摸到密码的边缘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酒井身上,眼神里满是笃定:“酒井机关长,这并非什么笑话。” 他将简报放在桌上,指尖在 “海关钟声” 四个字上轻轻敲击,“这很可能是一种经过伪装的、最高级别的信息传递方式。他们失去了电台,没办法直接联系,只能用这种最原始,却也最安全的办法,要么是想跟残存的网络取得联系,要么…… 是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号。”
“信号?” 酒井皱起眉头,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语气里带着疑惑,“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敢向我们传递信号?难道是想投降?” 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屑,显然不相信铃木的判断。
“既不是投降,也不是求助,是试探,或者说,是挑衅。” 铃木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像是在推演一场无形的棋局,“他们想知道,我们是否还在关注‘涅盘’密码,想看看我们的反应。既然他们主动抛来了橄榄枝,我们不妨…… 配合他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他转头看向密室角落,那里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风衣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像影子一样一动不动。“‘夜枭’先生,” 铃木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麻烦你去海关大楼和龙华寺看看。不必亲自涉险,只需远远观察,看看五号特工组的其他人是否会出现,或者…… 有没有其他‘不该出现’的人在关注钟声。”
“夜枭” 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移动,沿着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室的侧门后,只留下一阵轻微的风声,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接下来的两天,外滩海关大楼周边多了些看似普通的 “游客”。有人穿着灰色长衫,手里拿着折扇,却总是在钟声敲响时抬头看钟楼,眼神里满是警惕;有人穿着洋装,戴着宽檐帽,看似在欣赏黄浦江的风景,手指却在口袋里偷偷摆弄着什么 —— 那是微型的声波记录设备。
龙华寺里也多了些 “香客”,他们手里拿着香,却不诚心拜佛,反而四处张望,目光总在钟楼的方向打转。有人假装虔诚地跪拜,膝盖却在偷偷记录钟声敲响的次数;有人借着抽签的名义,在寺外的石阶上坐了一下午,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钟楼的入口。
马云飞藏在海关大楼对面的咖啡馆里,穿着件深蓝色的西装,领口系着条纹领带,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他假装翻看报纸,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窗外的 “游客”,将每个人的穿着、动作、神态都记在心里。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起身去洗手间,借着隔间的掩护,用暗号将观察到的情况传递给安全屋的欧阳剑平。
“今天上午有三个可疑人员,一个穿灰色长衫的在钟楼附近徘徊了半小时,还有两个洋装女人,一直在记录钟声频率。” 马云飞对着微型传声筒低声汇报,声音压得极低,“但‘夜枭’本人始终没现身,他就像躲在更深的暗处,盯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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