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并未匆忙上前,目光首先落在了李父身后的那一家三口身上。
男人大约三十六七岁,身高一米七三,骨架宽阔,面相憨厚淳朴,眉毛浓密得好似用墨汁涂抹上去一般。
一双因长期暴晒而布满褶皱的眼睛里,浮着几缕红血丝,颧骨上还有两块高原红,一看就是长期在室外烈日下劳作的人。
不用说,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李父所说的侄子,在故宫古建工程队担任队长的窦茂名。
此刻,这个男人显得有些狼狈,额头红肿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造成的,身上的帆布工作服,也因之前的拉扯,一个衣袖被扯掉了。
此时的他,双臂张开,挡在一个女人和小女孩身前,怒目瞪着前面的那几个人。
而在他身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女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满脸惊恐地躲在男人背后,看着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无赖,显得惶恐不安。
看到这一幕,叶一诺眉头紧锁。
按理来说,窦茂名的工作相当不错,在工程队担任队长,管理着几百人,待遇和权力都颇为可观。
从他所处的职位,以及他身边女人和小女孩的穿着、气色来看,平日里的生活条件应该是不错的,为何会有人找上门来闹事呢?
就在叶一诺疑惑之时,李父站在男人身旁,已经和对面的几个年轻人搭话了。
李父虽然年事已高,但气势丝毫不减。
他看向对面的几个人,沉声说道:“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动手打人就是不对!有话好好说,别在这里耍横!否则,我就报警了!”
然而,那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并不买账。
其中一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嘲讽道:“老头,你少管闲事,这是我们和窦家的事,与你无关……”
说着,他还故意挥了挥手中的木棍,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你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小心碰着磕着,可别怪我们不尊老啊!”
“我是他的叔父,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我想你们来,无非是为了求财,要是闹出事引来警察,你们也不会好过!”
李父面对年轻人的恐吓,丝毫没有害怕,更没有退缩,言辞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咦,老头,这可是你说的啊!”
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手拿木棍的年轻人,随口说道:“很简单,窦茂名欠我们钱,我们今天来就是催债的!”
李父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看向他身后的窦茂名,眼神中的询问之意十分明显。
看到李父的目光,窦茂名羞愧地低下了头。看到他这副模样,李父自然明白了一切,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略微思索后,再次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多少钱?我帮他还!”
听到李父的话,那个年轻人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老头,你很识趣啊。行,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本来我们今天还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欠账不还的混蛋,既然你出面了,给你个面子,他欠我们1120元,零头我们也不要了,给1100元吧!”
……
“1100元?”听到年轻人这么一说,李父呼吸骤然一滞。
好家伙,这笔钱按照现在工人的工资水平,估计得攒上好几年,而且这还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没,没这么多……我当初只借了300元,怎么会这么多,你们骗人!”就在李父皱着眉头思索时,站在他身边的窦茂名满脸通红地争辩道。
“什么?你说什么?”
那个年轻人听到窦茂名的话,脸色一沉,将耳朵凑过去,做出倾听的样子,但手中的木棍却慢慢举了起来。
看到这个男人的动作,窦茂名不禁犹豫起来,但嘴里还是坚持道:“就,就是没那么多啊!”
“嗤!”年轻人嗤笑一声,和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露出讥讽的神色。
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展开之后,给李父和窦茂名看了看。
“看到没?窦茂名,你可别说上面的签名和手印不是你的啊!”
“那……那是你们强迫我签的,我……我不认!”窦茂名强撑着胆子,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认账了。
看到这一幕,叶一诺不禁微微摇头。
这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如果这事闹大了,对于这些地痞流氓来说,无非就是被关进去蹲几天。
出来后,他们照旧可以上门催债,但对于窦茂名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公职人员,不论在哪个朝代,公职人员参与赌博,肯定是严格禁止的,这事闹大了,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虽然叶一诺不清楚窦茂名参与了何种赌博,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先给他点甜头,让他一步步越陷越深。
某一天,窦茂名在牌桌上输红了眼,就会在有心人的怂恿下,借下高利息的借款。
而这样的借款基本都是利滚利,几天下来就能翻倍,几次下来,一笔普通的借款就会变成高额债务,足以摧毁一个普通家庭。
而这一套在行业里有个专业名词,叫做杀猪局。
而这个局里的“猪”,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李父的侄子窦茂名。
“不认?行啊!”听到窦茂名的话,年轻人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他将借据放进兜里,把木棍往肩头一搭,笑着说:“听说你在故宫古建工程队上班,那我们待会儿去找找你的领导,看看你的领导怎么说!”
“你,你不能去!”一听年轻人这么说,原本还算镇定的窦茂名,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
一旁的李父和叶一诺,也瞬间皱起了眉头,这也是刚才叶一诺最担心的事情。
这事一旦闹大,对窦茂名绝对不利,如果被故宫古建工程队得知他赌博的事情,至少会给他一个开除的处分。
届时,他丢掉了在故宫古建工程队的工作,还款就更遥遥无期了,而且,一家人的生活都会成问题。
“不去可以,那还钱!”年轻人朝着自己这边的人,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得意洋洋地说道。
窦茂名满脸愁容,沉默片刻后,看向身边的李父,低声说道:“李叔,能……能先借我点钱吗?我……我后面每月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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