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将影子拉得长长的。牛大力仰躺在沙发上,四肢摊开,眼神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脑子像高速运转的齿轮,反复琢磨着白天余成跟他说的话。
这个蒋开鲁,连陈乃旺的面子都不给,罗兵恐怕也未必能说动。除非他和陆鸣真有过命的私交,否则没理由弃高就低去买罗兵的帐, 这不明摆着间接开罪陈乃旺吗?换做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余成明知道他牛大力根本不认识蒋开鲁,却偏偏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不想事情闹到公开冲突的地步,想让他在暗地里把问题彻底解决掉。
想到这儿,牛大力忍不住皱紧了眉。
这对他来讲,实在有点不讲理,甚至可以说是不公平。可反过来想,这也是一种默许,默许他牛大力在这个项目中有些特殊的权利。为啥没让其他人来做?无非是其他人会 “不择手段” 往往会失控,容易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而他牛大力的 “不择手段”,向来都是有限度的损招,点到为止,不会做得太绝。
这点,唐生和与余成心里肯定是仔细琢磨过的。只要他不干出啥重大违法的事情,以他们俩的能力,总能压下去。
可一想到要对蒋开鲁公关,牛大力心里就犯怵。如果只是给人送钱,拖人下水受贿,他其实没多少心理负担 。 毕竟自己也喜欢钱,而且早就身在名利场的浑水里,没真正 “干净” 过。民营企业之间这么干,危害性似乎也小些,老板的钱和自己的钱,说白了就是差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可蒋开鲁不一样,他手里握着的是国家资源,动他的主意,就是触碰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是要坐牢的。
尽管都是违法,可这两者给社会带来的危害天差地别。前者说是侵害了企业利益,可实际也就是老板和股东们的钱袋子受损;而后者,看似也是收了钱开个口子,可本质上是真真切切地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给出卖了,后果不堪设想。
牛大力的脑子一阵乱哄哄的,像塞进了一团毛线,越理越乱。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一阵疲惫。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牛大力猛地坐起身体,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角,脸上的愁云也收敛了几分。
门被推开,上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看到客厅里的牛大力,愣了一下,才开口:“你还没睡?”
牛大力起身,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你没回来,我心里不放心,等你呢。”
上官边脱鞋子,边低着头含糊地说:“最近台里事多,有点忙了,回来晚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神始终没敢直视牛大力。
“嗯,早点休息吧。” 牛大力说完,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蒋开鲁的事,实在没心思去琢磨妻子的情绪。
上官拎着挎包,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牛大力的背影。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紧绷了一下,手指紧紧攥着包带,这一刻她心里明明有无数的话想跟丈夫说,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在一次选择了沉默,或许上官自己也觉得他们的婚姻有些不正常了,只是她没有面对的勇气,或许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现实。
牛大力拿着睡衣走进了客卫,几分钟后,洗漱完毕的他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而客厅里,上官却不自觉的坐了下来,久久没有动弹。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脑子里不断回忆着俩人那甜蜜的过往,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觉自己像个小丑,明明心里很想跟丈夫说点啥,可每次又是自己躲开了他,甚至有时候想让丈夫抱一抱自己温存一下,也不知道为啥?自己非要在丈夫面前装的若无其事。她这份对自己的隐忍和压抑,让这夫妻二人,隔着一扇门,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牛大力就开着车直奔温岭酒店。
酒店老板陈尚辉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的车到了,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热情得像是接待多年未见的老友:“牛总,稀客呀!”
他引着牛大力走进二楼的专属雅间,又连忙吩咐服务员:“把咱们这儿的特色早茶都上一份,快点!”
陈尚辉心里跟明镜似的,眼前这位牛总看着年轻,手里却攥着环城高速建设招标的“建议权,”这是陈乃旺私下特意透给他的。
陈乃旺早就跟他们这些本地生意人交过底;工程里的大头利润,他们这些当权的不直接赚,放手给生意人来做,但具体的标段分配,资源协调,得靠他们自己对接,或者通过 “中间人” 来运作。而这个所谓的 “中间人”,指的就是牛大力和文庆,下放派这边的关键联络人也是这师徒俩。
陈乃旺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私心。他和罗兵早就跟牛大力打过招呼(说白了,跟牛大力说,就是变相给唐生和,余成表明了心迹);整个环城高速的标段里,有两个标段格外特殊,总长近一百公里,地势平坦得很,可造价预算却是按山区标准给的,妥妥的 “事少钱多”。
这两个标段,陈乃旺已经内定给了小姨子两口子一个,罗兵的小舅子占了另一个。剩下的标段才对外放出,可就算是这些 “剩余资源”,也引来了无数人争抢。
前几天,东城区的王书记直接找了陈乃旺,想给钱总谋个标段;还有陈乃旺的老部下海滨区的李彬区长,也都直接跟陈乃旺那说了话……
一时间,香城市的大小建筑公司,不管有没有实力,都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凑了上来,还有不少直接抱团组成联合体,就为了争夺一个标段的投标资格。
雅间里,牛大力和陈尚辉边吃边聊,桌上的早茶琳琅满目,水晶虾饺,叉烧包,蒸凤爪摆了满满一桌子。正说着话,王旭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走了进来,轻声喊了句:“老板。”
陈尚辉微微点头,示意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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