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北京，骄阳似火，柏油马路都被晒得有些发软。
而在向阳大厦最角落的一间没有任何门牌号的会议室里，空气冷得像是个冰窖。
这里是向阳集团的最高机密——“支付事业部”的临时指挥所。为了保密，窗帘常年拉着，几十台服务器嗡嗡作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量和焦躁。
“不行！还是不行！”
王博（CTO）把键盘摔得啪啪作响，满头乱发像个疯子，“银行的接口太老旧了！他们用的是专线，我们是互联网，根本不兼容！而且安全性怎么保证？要是黑客把钱转走了，把咱们卖了都赔不起！”
白板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流程图，上面全是红色的叉。
林向阳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神色平静。
“王博，技术问题是用来解决的，不是用来抱怨的。”
“向阳，你这是在逼我造原子弹！”王博红着眼吼道，“你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个网银接口，你要做的是‘虚拟账户’！是让用户把钱存在我们这里！这在技术上需要银行级别的加密，在政策上……这叫非法集资！是要坐牢的！”
“不是非法集资。”林向阳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擦掉了一个红叉，写下了两个字：担保。
“我们要做的，是一个中介。用户把钱充进来，是为了买东西。这笔钱在交易完成前，暂时冻结在我们和银行共管的账户里。买家确认收货，我们再把钱放给卖家。”
“这叫‘担保交易’。”
“可是银行凭什么配合我们？”王博反问，“他们是大爷，我们是孙子。我前天去谈接口，人家技术部的主任连门都没让我进。”
这确实是最大的拦路虎。
2003年的中国银行业，还是沉睡的巨龙。傲慢、封闭、效率低下。在他们眼里，向阳集团不过是个送快递的暴发户，有什么资格跟银行谈系统对接？
“技术的事你负责，银行的事，我来解决。”
林向阳拍了拍王博的肩膀，转身走出了“第十会议室”。
……
下午三点，金融街。
林向阳带着林晓月和沈清仪，走进了一家国有大行的总行大楼。
他们约了半个月，才终于约到了这位负责电子银行业务的张副行长。
然而，见面的过程并不愉快。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张副行长端着茶杯，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用眼皮夹了一下这几个年轻人。
“林总，你的来意我知道了。”张副行长吹了吹茶沫，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想让银行给你们开通‘B2C支付接口’，还要搞什么‘资金存管’。”
“是的，张行长。”林晓月赔着笑脸递上计划书，“我们现在的日订单量已经突破了五万单，日流水超过两百万。如果能合作，这也是银行的一大笔存款业务啊。”
“两百万？”张副行长轻蔑地笑了一声，“林小姐，你知道我们行一天的流水是多少吗？几百个亿。”
“而且，网上支付风险太大。万一出了事，谁负责？央行现在对这块管得很严，没有先例。我们是国有银行，求的是稳，不是给你们民营企业当小白鼠的。”
“张行长，这不是小白鼠，这是趋势。”林向阳开口了，不卑不亢，“美国的PayPal已经……”
“这里是中国！”张副行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别跟我提美国。在中国，就要守中国的规矩。老百姓习惯用现金，习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搞那个什么‘电子钱包’，谁信啊？我有钱为什么不存银行，要存在你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站里？”
“行了，我很忙。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张副行长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走出银行大门，热浪扑面而来。林晓月气得眼圈都红了。
“太欺负人了！什么态度！完全就是看不起我们！”
林向阳看着那栋高耸入云的银行大厦，眼神冷冽。
“他看不起的不是我们，是未来。”
“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换条路。”
“换哪条？”沈清仪问。
林向阳从包里掏出一份红头文件。那是北京市政府颁发给向阳集团的“抗击非典先进集体”荣誉证书，以及一份关于“支持现代物流与电子商务发展”的内部参考消息。
“找政策。找敢吃螃蟹的人。”
林向阳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另一栋楼——那是刚刚成立不久、急于在市场上扩张份额的华夏商业银行（化名）。
“国有大行傲慢，是因为他们不缺客户。但股份制银行缺。他们需要弯道超车，需要亮点。”
“我们现在手里的几百万日流水，对大行来说是苍蝇肉，但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肥肉。”
“而且……”林向阳指了指那份红头文件，“我们现在有‘抗疫英雄’的金身。我可以去找市里的领导，申请一个‘电子商务支付试点’的名额。有了尚方宝剑，我看谁还敢说我们是非法集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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