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28日,腊月二十三,小年。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这一天是祭灶神的日子,也标志着春节正式拉开序幕。
对于“向阳速递”来说,这一天,是灾难的开始。
随着各大高校放假,学生们开始返乡。但“向阳商城”的订单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迎来了一波更加恐怖的爆发——春节礼品潮。
学生们要给家里带礼物:北京的特产、新出的随身听、给弟弟妹妹买的书……
社会上的客户要送礼:单位发的福利、亲朋好友的馈赠……
订单量从平时的日均三千单,一夜之间暴涨到了八千单!
而在供给端,危机却同时爆发。
很多外地的快递员因为要回家过年,提前请假走了。原本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不到七十人。
七十人,要消化八千单。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1月29日,大院彻底瘫痪了。
货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来,卸下的货物像小山一样堆满了院子,甚至堆到了大门口,连人走的路都没有了。
“快!分拣!先把海淀区的挑出来!”林大军嗓子已经喊哑了,手里拿着喇叭,站在货堆上指挥。
可是没用。
货物太多太杂了。没有条形码扫描枪(当时太贵买不起),没有自动分拣线,全靠人眼看、人手搬。
“这箱是什么?怎么没贴面单?”
“那个去朝阳的货怎么混到丰台的车上了?快卸下来!”
“别挤!别挤!踩坏了!”
混乱,极度的混乱。
因为人手不足,每个人都在超负荷工作。分拣员眼睛都看花了,把东城的货分到了西城;司机为了赶时间,开得飞快,结果在一个路口发生了追尾,一车货洒得满地都是。
更可怕的是,客户的催单电话像轰炸机一样打进来。
“我的年货呢?都三天了还在仓库?你们是蜗牛吗?”
“我明天就要坐火车回家了!今天送不到我就退货!还要去消协告你们!”
客服部的几部电话被打爆了,接线员小姑娘被骂得直哭。
林向阳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下面这地狱般的场景,脸色铁青。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就是“草台班子”的极限。
靠兄弟义气,靠拼命,可以顶住一时的压力。但在这种系统性的、大规模的洪流面前,个人的力量渺小得可怜。
没有科学的调度系统,没有精细化的流程管理,没有专业的人员储备,“向阳速递”就像一个吃撑了的胖子,正在被自己的贪婪活活噎死。
“向阳!不行了!”
林大军跌跌撞撞地冲进办公室,满脸是灰,衣服都被撕破了,“兄弟们顶不住了!有几个司机直接把车扔在路边跑了!说给多少钱也不干了!太累了!”
“还有……还有……”他喘着粗气,眼神绝望,“刚才仓库那边又传来消息,因为堆得太高,一堆书倒了,压坏了两台电脑显示器……损失好几千……”
林向阳闭上了眼睛。
崩盘了。
彻底崩盘了。
他以为自己凭借先知先觉和智商,可以掌控一切。但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商业,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它是一门精密的科学,是一架复杂的机器。缺了任何一个零件,都会散架。
“哥,别喊了。”
林向阳睁开眼睛,声音出奇的平静。
“啊?”林大军愣住了。
“让兄弟们停下来吧。别送了。”
“停?!”林大军瞪大了眼睛,“这时候停?那几千个客户怎么办?咱们的招牌……”
“再送下去,只会出更大的乱子。只会丢更多的货,伤更多的人。”林向阳指着窗外,“现在停下来,我们只是赔钱,赔信誉。如果再硬撑,可能会出人命。”
“发公告吧。”林向阳转过身,背对着林大军,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就说‘向阳速递’因运力不足,即日起停止接单,全力消化积压库存。对于延误的客户,我们全额退款,并赔偿……双倍运费。”
林大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林向阳那萧索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大院里,喧嚣声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和绝望。
林向阳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
他在等。
等一个救赎。
如果那封信寄到了,如果她愿意过来……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
林向阳的心猛地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听筒。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像是火车站或机场的广播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干练、却又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女性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向阳,我是姐。”
“我在北京西站。来接我。”
那一瞬间,林向阳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所有的焦虑、无助、绝望,在这个声音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那个从小带着他,在他被欺负时护着他,在他迷茫时指点他,后来独自南下闯荡出一片天地的堂姐——林晓月。
她过来了。
带着她的经验,带着她的能力,更带着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向阳速递”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如同一道曙光,降临了。
林向阳握着听筒,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字:
“好!”
他挂断电话,猛地推开门,冲着楼下那个死气沉沉的大院,用尽全力吼道:
“大军哥!备车!去西站!”
“咱们的大管家,晓月姐,过来了!”
喜欢十岁当家,用五块钱撬动商业帝国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十岁当家,用五块钱撬动商业帝国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