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春天，寒意料峭。
高三下学期，是整个高中生涯最黑暗、也最残酷的冲刺阶段。
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字样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焦躁的味道，连平日里最爱打闹的学生，此刻也都变得沉默寡言。
第一次全市模拟考试，如期而至。
这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摸底，被称为“小高考”。全市所有的高三学生都会参加，统一命题，统一阅卷，排名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考场上，林向阳坐在第一排。
他看着面前的语文试卷，手中的钢笔在指尖轻轻转动。
试卷很简单。对于又经过三年魔鬼训练的他来说，这些题目就像是小学算术一样简单。
但他没有下笔。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向敌人示弱的机会。
“……让他考，让他好好考！考个状元才好呢！”
周建国那阴毒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如果他继续保持这种碾压式的优势，周家父子虽然会高兴，但也会更加警惕，甚至会动用更多的资源来确保“顶替”计划的万无一失。
相反，如果他表现出“后劲不足”，甚至“心态崩盘”呢？
如果他跌出了第一梯队，变成了一个“虽然优秀但不再无敌”的学生呢？
那样，周家父子就会放松警惕。他们会觉得，这个穷小子已经到了极限，不需要再费太大的力气去对付。
“骄兵必败。”
林向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提起笔，开始答题。
前面的基础题，他依然写得工工整整，滴水不漏。但在阅读理解部分，他故意曲解了作者的意图，选了几个模棱两可的错误答案。
到了作文部分，他更是大胆。
题目是《坚守》。
他没有写那种四平八稳的议论文，而是写了一篇情绪激烈、甚至有些偏激的散文。他在文中大谈“现实的残酷”和“理想的幻灭”，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颓废和消极的情绪。
这种文章，虽然文笔不错，但在讲究“正能量”的高考阅卷标准里，绝对是低分，甚至可能因为立意问题而不及格。
写完作文，他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数学考试，他更是演得逼真。
最后一道压轴大题，他明明会做，甚至能用三种方法解出来。但他只写了一半，然后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最后在卷子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墨团，仿佛是因为心烦意乱而涂改的。
英语、理综，他如法炮制。
每门课，他都精准地控制着失分点。既不能考得太差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又不能考得太好让周家警惕。
他要把自己的排名，控制在年级十名左右。
这是一个微妙的位置。既保留了“有实力”的假象，又失去了“状元”的光环。
考试结束。
林向阳走出考场，一脸疲惫和沮丧。
“向阳，考得怎么样？”班主任王老师关切地问道。
“不太好。”林向阳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最后一道题没做出来，心态有点崩。”
“没事没事，一次模拟考而已。”王老师安慰道，“调整好心态，下次再来。”
但他眼底的担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几天后，成绩公布。
全校哗然。
常年霸榜第一的林向阳，这次竟然只考了全校第十二名！
总分620分。
虽然这个分数依然能上一本线，但对于那个曾经动辄700+的“学神”来说，简直就是滑铁卢！
“怎么回事？林向阳怎么考这么差？”
“听说他最近压力太大，失眠了。”
同学们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林向阳的背上。
但他依然面无表情，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只有沈清仪知道真相。
她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全校第一，685分），走到林向阳面前，眼神复杂。
“演得真像。”她低声说道。
“必须像。”林向阳没有抬头，“不像，怎么骗过狐狸？”
而在教室的另一边，周鹏看着手中的成绩单，笑得合不拢嘴。
他这次考了450分，依然是垫底的水平。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一直压在他头上的林向阳，终于跌下来了！
“哈哈！我就说嘛，穷人家的孩子，后劲不足！”周鹏在班里大声嘲讽，“这才哪到哪啊？等到高考，我看他连二本都考不上！”
当天晚上，周鹏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
周建国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微微一皱。
“第十二名？怎么掉这么多？”
“爸，你是不知道，他最近状态特别差。”周鹏幸灾乐祸地说道，“整天魂不守舍的，估计是被吓傻了。而且这次数学题特别难，他最后一道大题都没做出来。”
周建国沉吟片刻，舒展开了眉头。
“嗯，看来这小子的心理素质确实不行。”他弹了弹烟灰，“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还能考上一本，咱们的计划就不变。而且他现在关注度低了，咱们动手脚也更方便。”
“爸，那我的事……”
“放心吧。”周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要你别太烂，哪怕考个三百多分，我也能让你上华清！”
“谢谢爸！”
看着儿子兴奋的背影，周建国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
林向阳啊林向阳，你以为你考差了就能躲过去吗？
没用的。
你的命运，早就注定了。你是我的猎物，无论你是狮子还是兔子，最后都只能成为我儿子的垫脚石。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在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里，他的“猎物”正戴着耳机，监听着这一切。
林向阳放下耳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上钩了。”
烟雾弹已经放出去了。
敌人已经放松了警惕。
接下来，该进行下一步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猴子的电话。
“猴子，可以行动了。去找刘伟的儿子。”
“好嘞！向阳哥，你就瞧好吧！”
窗外，夜色深沉。
但在林向阳的心里，黎明前的黑暗，终将过去。
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较量，正在这黑暗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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