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宴行至中程,气氛在仙乐、琼浆与方才那接连不断的暗涌中,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按照惯例,此时便到了众仙展示才艺、为盛宴添彩的环节。
这既是助兴,亦是一种不露声色的较量与彰显。
很快,便有擅长音律的仙君抚琴一曲,琴音淙淙,引动天花乱坠;又有精于书法的古仙挥毫泼墨,字成瞬间道韵流转,化作瑞兽腾空;
更有妖族公主现出部分原形,跳了一支充满野性魅惑的祭祀之舞,赤足点过之处,步步生莲,妖力与美感并存。
席间赞叹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场面热闹非凡。
每位展示者表演完毕,目光都会若有若无地扫向主位,希冀能得到那位至高存在的一丝关注,然而希钰玦始终阖眸静坐,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山,对周遭一切精彩置若罔闻。
就在这宾主尽欢(至少表面如此)的氛围中,一个略显尖锐、带着几分刻意娇俏的女声,自西侧天庭女仙的席位上响起:
“今日众仙友各展所长,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呢。”
说话的是那位方才献舞未得回应、心中仍存着不甘与几分怨气的瑶光仙子。
她巧笑倩兮,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细针,遥遥射向主位旁那一直低眉顺目的灰发少女。
“只是……”她话语一顿,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随即用团扇掩唇,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看似天真无邪的提议,实则恶意昭然,
“如此盛会,圣子殿下携‘爱宠’莅临,想必这位……妹妹,也定有不凡之处,方能得殿下如此青眼。”
她刻意重提“爱宠”二字,与莫樾淩之前的称呼遥相呼应,带着轻蔑。
“不若也请这位妹妹展示一番才艺,让我等也见识见识,能被圣子殿下带在身边的,究竟有何等过人风采?想必殿下也不会吝啬,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话音落下,满场皆静。
无数道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在绒柒身上!
这一次,目光中的含义更为复杂,有幸灾乐祸,有好奇探究,更有等着看笑话的戏谑。
谁不知道这兔精出身低微,根基浅薄?她能有什么才艺?
难不成要当场表演啃胡萝卜?或者变回原形打个滚?
这提议,分明是刁难!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让她在万千仙神面前出尽洋相!
绒柒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粉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慌与无措。
她会的只有一点点粗浅的修炼法门,还有希钰玦教她的那个最简单的【月辉】光球,这在如此场合,如何拿得出手?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她下意识地看向希钰玦,小手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袖袍一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倚在柱旁的莫樾淩赤瞳微眯,闪过一丝戾气,这瑶光仙子竟敢如此刁难他的小柒!
但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想看看希钰玦如何应对。
全场寂静,等待着希钰玦的反应,或者说,等待着那只兔精如何应对这近乎羞辱的提议。
瑶光仙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看好戏的笑容。
然而,预想中绒柒的窘迫不堪或是希钰玦的出言阻止并未立刻发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希钰玦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冰封的紫眸,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身旁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脸上。
他没有看瑶光仙子,也没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看着绒柒,然后,用那清冷平静的嗓音,问了一句:
“可想试试?”
他没有替她拒绝,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平淡地询问她的意愿。
这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绒柒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那里面没有催促,没有期待,只有一片亘古的冰原,仿佛在说:无论你如何选择,皆可。
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下,绒柒那颗慌乱到极致的心,竟奇异地慢慢稳定了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呢?
有他在。
就算她表演得再糟糕,就算被所有人嘲笑,那又怎么样呢?
她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他眼中汲取了莫名的勇气。
然后,在万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地响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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