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稳固带来的便利与自信之余,也带来了一些绒柒未曾预料到的小烦恼。
其中最令她困扰的,便是那一头长及腰际、丰厚异常的灰白色长发。
兔形时,一身绒毛顺滑服帖,偶尔凌乱,自己舔舔爪子梳理几下,或者希钰玦顺毛时神力拂过,便能恢复整洁。
可这长发却不同,丝丝缕缕,极易缠绕打结,尤其是在她练习法术、身形转动,或是睡醒之后,更是乱得像一团被风吹乱的云絮。
她自己尝试过梳理,但手臂长度有限,对脑后部分总是鞭长莫及,笨拙地折腾半天,往往只是让发丝纠缠得更紧,徒劳无功。
望着水镜中自己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她第一次对维持人形生出了一丝苦恼。
这日清晨,结束了一夜的修炼巩固,绒柒对着殿内光洁如玉的墙壁映照,看着镜影中那再次有些凌乱的发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用手指徒劳地耙梳了几下,效果甚微。
目光,不由自主地,悄悄飘向了玉座上那道清冷的身影。
希钰玦正阖眸端坐,银发如月下冰川,流淌着冰冷而完美的光泽,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被精心梳理过,一丝不苟,与他整个人一般,透着绝对的秩序与整洁。
一个大胆的、带着些许忐忑的念头,如同初春的嫩芽,怯生生地冒出了她的心田。
他……他能帮帮她吗?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请他帮忙梳头?这比之前任何一次靠近、任何一次修炼请求,都显得更加……亲密,更加逾矩。
他可是至高无上的圣子,是天道化身,怎会做这等琐碎之事?
可是……除了他,她还能找谁呢?神侍们如今对她敬畏有加,避之不及,她也不敢轻易使唤。
而且,内心深处,一个更隐秘的声音在说:或许……只有他……
犹豫了许久,内心的渴望终究战胜了胆怯。
她攥了攥裙角,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般,一步一步,挪到了玉座前,在那条无形的界限边缘停下。
“圣子……”她小声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音。
希钰玦缓缓睁开紫眸,目光淡漠地落在她身上,等待着她如同往常一样,提出关于修炼的疑问。
然而,绒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那万年冰封的眉宇间,几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
只见她微微红着脸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仰着头,粉晶般的眼眸里充满了恳求与羞赧,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的头发……总是弄不好……”她指了指自己有些乱糟糟的长发,笨拙地解释着,“您……您能不能……帮帮我?”
说完这番话,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迅速低下头,耳根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绯色,连脖颈都微微泛红。
她等待着,等待着冰冷的拒绝,或者是他周身骤然降低的温度。
神殿内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
希钰玦的目光,从她羞红的脸颊,移到她那头确实显得有些凌乱的灰白色长发上。
数据流似乎都停滞了一刹,无法立刻对此等“非修炼相关请求”进行分类处理。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绒柒以为他绝不会理会这种荒唐请求,准备讪讪退开时——
她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叹息。
或许,那只是气流拂过他冰冷唇瓣的错觉。
然后,她看到他那修长、骨节分明、蕴含着天道权柄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指尖并未萦绕任何神力光辉,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向她伸来。
“过来。”
清冷的两个字,依旧不带情绪,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击碎了绒柒所有的紧张与不安。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小步上前,乖顺地背对着他,在玉座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将那一头困扰她许久的、如同月下云锦般的长发,全然交付于他。
希钰玦垂眸,看着手中这捧柔软、微凉、带着她身上清浅气息的发丝,动作有片刻的迟滞。他从未做过此事。
但下一刻,那冰冷的手指便已穿插进发间,以一种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近乎笨拙的温柔,开始梳理那缠绕在一起的发结。
梳齿划过发丝,带来细微的沙沙声。
神殿内,唯有此声,与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交织成一片静谧而奇异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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