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外的尸首还没收干净,周瑜就下令拔营了。
走得急。三天的休整压缩成一天半,伤员能动的都跟着走,实在动不了的,留下医官和少量守军照看。吕蒙带来的两万援军,只留了五千守合肥,其余全带回去。
“都督,这么赶?”黄盖瘸着条腿,一拐一拐地追上周瑜的马,“弟兄们刚打完硬仗,总得喘口气。”
周瑜没下马,只是微微俯身:“老将军,不是我不想让大家歇。是建业那边……等不得了。”
黄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胡子都气得翘起来:“那群王八蛋又作妖了?”
周瑜没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黄盖的肩膀,然后直起身,扬鞭:“传令,前军开拔!”
马蹄声碎,车轮滚滚。得胜之师本该意气风发,可这支队伍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没人高声谈笑,没人唱凯歌,就连旗子都打得低低的,像是怕惊动什么。
鲁肃骑马跟在周瑜身侧,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周瑜先开口:“子敬,有话就说。”
“公瑾,你离营前派周循先一步回建业,是……”鲁肃压低声音。
“是让他去查几件事。”周瑜目视前方,“一是朝中近日都有谁与北边有联系;二是主公最近见了哪些人;三是……”他顿了顿,“张昭府上,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出入。”
鲁肃倒吸一口凉气:“你怀疑张子布通敌?”
“不是怀疑,是确定。”周瑜声音冷得像冰,“合肥战事胶着时,曹营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若非有人通风报信,曹操怎会知道我何时粮尽,何时兵疲?”
“可张昭毕竟是两朝老臣,他……”
“老臣?”周瑜冷笑,“老臣最怕的就是失去权柄。我周瑜若在合肥大胜而归,声望更隆,他张昭在朝中还有立足之地吗?”
鲁肃不说话了。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有时候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凶险。
队伍沿着长江南岸疾行。春末夏初,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可沿途村庄却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偶尔见到几个面黄肌瘦的农夫,远远看到军队就躲。
“造孽啊。”程普啐了一口,“打仗打得老百姓都跑光了。”
周瑜眉头紧锁:“不对。合肥战事虽烈,但主要在江北。江南腹地不该如此萧条。”
正说着,前军突然一阵骚动。几个斥候押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模样的人过来:“都督,抓到个细作!鬼鬼祟祟在路边张望,见我们就跑!”
那人扑通跪下:“将军饶命!小生不是细作,是……是逃难的士子!”
周瑜打量他几眼:“抬起头来。”
那人战战兢兢抬头,二十出头,瘦得颧骨高耸,但眉眼间确有几分书卷气。
“哪里人?为何逃难?”
“小生吴郡人士,本在芜湖县学任教。半月前,县里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说是奉令征粮,把县仓扫荡一空。百姓无粮可食,纷纷逃亡。小生……小生也是活不下去了,想去建业投亲。”
“奉谁的命令征粮?”周瑜声音陡然一厉。
书生吓得一哆嗦:“听……听说是张长史的手谕……”
张昭!周瑜和鲁肃交换了个眼神。张昭身为长史,确实有权调粮,但如此横征暴敛,绝非主公本意。
“除了芜湖,还有哪些地方被征粮?”
“多了去了!当涂、溧阳、句容……听说丹阳那边更惨,百姓都开始吃树皮了!”
周瑜脸色越来越难看。挥手让亲兵给书生些干粮,放他走了。
“公瑾,此事蹊跷。”鲁肃低声道,“我军粮草虽紧,但从未到需要如此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步。张昭这是……”
“这是在制造民怨。”周瑜眼中寒光闪烁,“等我凯旋而归,看到的将是饿殍遍野、怨声载道的江东。届时,他再煽风点火,把罪责全推到我这个‘穷兵黩武’的大都督头上。”
鲁肃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
“不止如此。”周瑜冷笑,“我猜,建业城现在恐怕已经流言四起,说我周瑜拥兵自重,要学桓、文故事了。”
正说着,一匹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满身尘土,正是提前派出去的周循!
“都督!”周循滚鞍下马,声音沙哑,“建业有变!”
周瑜一把扶住他:“慢慢说。”
周循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主上前日突然病倒,朝政暂由张昭、顾雍等人主持。张昭已下令各州郡严加戒备,尤其是……防范北归之师!”
“什么?!”众将哗然。
“主公病了?”鲁肃急问,“什么病?可严重?”
“说是风寒,但宫中传出消息,主公病得蹊跷,太医束手无策。如今宫禁森严,外人不得入内。”周循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张昭近日频繁与一些北方来的商贾密会。那些人,表面是贩马的,实则……”
“实则是曹操的细作。”周瑜接过话头,眼中杀意凛然,“好个张子布,这是要里应外合,卖主求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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