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在长沙城下点的那把小火,消息传回吴郡,就跟往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似的,炸得噼里啪啦。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口水横飞,把“吕子明神兵天降,掌心雷焚毁敌寨”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亲眼所见。朝堂上,之前还忧心忡忡的张昭等人,腰杆瞬间挺直了不少,说话底气也足了,连带着催促粮草辎重都积极了许多。
孙权更是兴奋得连着几天没睡好觉,顶着俩黑眼圈,却精神亢奋,拉着周瑜反复研究荆南地图,已经开始畅想拿下荆南后,是设“荆南都督”还是直接分郡治理了。周瑜面上陪着笑,心里那根弦却绷得越来越紧。这虚假的繁荣,像是纸糊的灯笼,看着亮堂,一阵风就能吹灭。
果然,合肥方向的紧急军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戳破了这个灯笼。
“张辽集结水步军两万余,战船数百,囤积于巢湖,动向不明,疑有南下之意!”斥候带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却让都督府的书房温度骤降。
鲁肃的脸色瞬间白了,拿着绢布的手微微发抖:“公瑾……张文远……这是要趁虚而入啊!”
周瑜没说话,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死死钉在合肥的位置上。巢湖就像一只悬在江东头顶的水囊,张辽这把尖刀,随时可能刺穿囊底,洪水倾泻而下。一旦濡须口有失,建业门户洞开,江东腹地将直接暴露在曹军铁蹄之下。
“荆南……荆南怎么办?”鲁肃声音发干,“文聘虽受挫,但主力未损,长沙仍在围困之中,吕蒙他们……”
“荆南不能丢,江北更不能有失!”周瑜斩钉截铁,声音冷硬。他比谁都清楚,两线作战是取死之道。必须做出抉择,或者说,必须创造一个能暂时稳住一边的机会。
他的目光从合肥缓缓北移,越过淮河,掠过中原,最终停留在那个代表许昌的光点上。曹操……你逼我入局荆南,现在又想在江北动手,真当我江东是泥捏的不成?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硬碰硬,江东现在没这个资本。但,或许可以祸水东引?
“子敬,”周瑜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赌徒的锐利光芒,“你说,此刻天下间,谁最不愿看到曹操安稳地整合北方,全力南顾?”
鲁肃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自然是……河北袁氏残部,还有……西凉马腾、韩遂?”
“没错!”周瑜一拳轻轻砸在案几上,“袁尚、袁熙蜷缩幽州,高干据守并州,如同惊弓之鸟。马腾、韩遂雄踞西凉,向来不服王化。曹操赤壁新败,威望受损,若此时其后方起火……”
鲁肃倒吸一口凉气:“公瑾,你是想……联络袁氏或西凉,共抗曹操?此乃远交近攻之策!然……袁氏兄弟阋墙,难成大事;西凉路途遥远,鞭长莫及,且马腾、韩遂狼子野心,岂会轻易为我所用?”
“非是结盟,亦非求其出兵。”周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只需让他们……动起来。让曹操感觉到,他的后院,并非铁板一块。”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快而清晰:“袁尚、袁熙虽弱,但若得知曹操有意抽调兵力南下,会怎么做?是坐以待毙,还是趁虚反扑?马腾、韩遂若听闻曹操赤壁战败,淮南空虚,会不会对三辅之地再生觊觎?我们不需要他们真能打赢曹操,只需要他们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让曹操不得不分心北顾,无暇南侵!”
鲁肃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驱虎吞狼!妙啊!纵使虎狼相争,难分胜负,亦可为我江东赢得喘息之机!只是……如何将消息准确送达?又如何取信于彼?”
“此事,需派绝对可靠之心腹,携重金,行隐秘路线。”周瑜沉吟道,“人选……我已有计较。至于取信,简单。”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绢布,提笔疾书。
他写了两封密信。一封致“袁显甫(袁尚)将军”,信中极力渲染曹操赤壁惨败后实力大损,内部不稳,暗示其乃收复河北失地之天赐良机,并“透露”曹操正欲抽调淮南张辽部南下,北方防务空虚。另一封致“西凉马寿成(马腾)将军”,内容大同小异,着重强调曹操战略重心东移,关中及凉州方向有机可乘。
信中没有一句请求结盟或出兵的话,通篇都是“客观”分析局势,指出“机遇”,仿佛只是一个“好心人”的友情提示。
“这……”鲁肃看完信稿,有些迟疑,“如此直白,彼等会信吗?”
“真话往往最简单。”周瑜淡淡道,“袁、马等人并非蠢材,自有判断。我们要的,就是把这颗猜疑和野心的种子,种下去。至于何时发芽,能长多大,就看天意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同时,让我们在北方的细作,散播谣言,就说曹操为报赤壁之仇,已与西凉或袁氏暗中媾和,欲划江而治,共分天下……”
鲁肃浑身一震,这是更毒辣的反间计!若谣言传到曹操耳中,必会引起他对西凉或袁氏的猜忌,甚至可能促使他先下手为强,主动挑起战端!如此一来,北边想不乱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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