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校园，是一年中最富生机、也最诗意的时节。梧桐新叶已完全舒展开，在阳光下投下大片摇曳的、嫩绿的光斑。蔷薇和月季在栅栏边开得轰轰烈烈，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清香和若有若无的花甜。毕业季的气息也开始悄悄弥漫，穿着学位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抱着鲜花拍照，笑声清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对过往的眷恋。
顾夜和林溪手牵着手，慢慢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距离林溪的首映礼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各种后续的采访、会议暂告段落，顾夜国内新研究所的入职手续也基本办妥，两人终于有了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松弛的时光。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到校园。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脚下的路是熟悉的，两旁的教学楼、图书馆、实验楼依旧矗立，只是墙壁上似乎又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海报栏里换上了全新的活动通知。路过的学弟学妹们步履匆匆，或抱着书本，或讨论着课题，脸上洋溢着他们也曾有过的、独属于校园的鲜活与专注。
“感觉好像昨天我们还在这里赶早课。”林溪轻声说，手指被顾夜温暖干燥的手掌完全包裹着。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挽着，阳光透过叶隙在她发间跳跃。
“嗯。”顾夜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路边那家他们常去的、换了招牌但老板没变的奶茶店，“你以前总喜欢买这家的红豆奶茶，三分糖，加椰果。”
林溪笑起来：“你还记得？”
“实验室熬夜时，你送来的补给里，经常有这个。”顾夜侧头看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还有贴着便当的饭团。”
他们走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云影，门口进出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还记得我们期末在这里‘知识互助’吗？”林溪指着一个靠窗的角落，“你就坐那里，帮我梳理思想史脉络，画的时间轴我到现在还留着。”
“你也帮我看懂了科技史里的‘语境’问题。”顾夜说，“用人文的视角，点醒了我纯技术的盲区。”
那是他们最初的“盟友”雏形，在知识的海洋里，成为彼此不同领域的“解码器”。
绕过图书馆，是理工实验楼群。顾夜在一栋熟悉的灰色建筑前停下脚步。
“这里，”他抬头望了望某个楼层，“‘挑战杯’最后那段时间，我几乎住在了里面。你每天让陆辰送补给包过来。”他顿了顿，“耳塞、喷雾、羊毛袜、颈椎按摩仪……还有那些便签。”
林溪也望向那个窗口，仿佛能看到当年里面彻夜不熄的灯光。“那时候真怕你垮掉。”她低声说，握紧了他的手，“又不敢多打扰你。”
“那些便签和东西，帮了大忙。”顾夜的声音很轻，却郑重，“尤其是最后那张北斗七星。还有……后来在抽屉里发现的胃药和食谱。”
他们相视一笑，那些共同经历的压力、紧张、无声的支持与笨拙的关心，此刻都化作了掌心里交融的温度，暖融融的。
最后，他们走到了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绿色的足球场，白色的起跑线。午后阳光正好，有学生在上体育课，跑步的，打球的，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他们走到跑道边一处僻静的看台上坐下。这里视野开阔，能将大半个操场尽收眼底。
“就是这里。”顾夜看着跑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悠远的回忆，“校运会，三千米。我跑得眼前发黑，快撑不住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特别清晰。回头，就看到你站在这里，”他指了指他们现在坐的位置旁边，“拿着我们学院那个傻乎乎的充气加油棒，脸涨得通红，比我还紧张的样子。”
林溪的脸微微发热。“那时……就是觉得，你不能输。”她小声说，“其实我压根不懂长跑，就是瞎喊。”
“但就是那一声，让我又提了一口气。”顾夜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后来在终点线看到你递过来的水，还有那个有点傻但很真诚的笑容，就觉得……这个女孩，有点特别。”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始于一次无关风月的加油，却像一颗无意中落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此后无数的涟漪。
“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林溪感慨，目光掠过操场，掠过远处熟悉的建筑轮廓，“比赛，项目，争吵，冷战，分离……还有各自在波士顿和山里的那些日子。”
“嗯。”顾夜应着，手臂很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一切都好像变了。实验室的项目换了好几茬，图书馆的座位不再需要抢，常去的店换了菜单，连这条路两边的树，好像都比我们入学时粗了一圈。”
他顿了顿，低头看她，目光柔软而坚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林溪仰头，迎上他的视线。阳光在他眼中碎成点点金芒，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自己的倒影。
是的，校园在变，季节在变，他们在变，变得更加成熟，肩负更多，前路也铺展向更广阔的天地。
但有些东西，始终没变。
是他们在彼此眼中的倒影，从青涩到坚定，始终清晰。
是紧握的手，从校园小径到机场送别，再到此刻重逢，掌心始终贴合。
是那种无需多言便能懂的默契，从知识互助到人生规划，始终流淌。
是那份愿意为对方调整轨道、共同绘制未来的决心，历经考验，愈发坚实。
他们从最初操场看台上的惊鸿一瞥，走到了如今可以并肩坐在同一处看台，回顾来路，眺望远方。身边的人，依旧是那个人。只是爱情，已从最初的怦然心动，淬炼成了深入骨髓的懂得、坚定不移的信任，和生死相托的盟友之情。
“顾夜。”林溪轻声唤他。
“嗯？”
“谢谢你……一直没变。”也谢谢你，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顾夜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风吹过操场，带来青草的气息和远处隐约的欢呼声。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久违的校园，见证了他们最初的相遇，也见证了这场跨越山海、历经风雨后，更加深沉、也更加明亮的久别重逢。变与不变之间，是他们用时间和真心，共同写下的、独一无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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