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文化艺术中心的后台,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了灰尘、电子设备散热和紧张汗水的气味。灯光比外面展厅明亮许多,却显得有些冷白。林溪站在一面狭长的化妆镜前,镜框边缘镶着的灯泡有些接触不良,偶尔闪烁一下。
她身上穿着一条素雅的深蓝色连衣裙,是出发前苏晓晓硬塞给她的,说是“战袍”。头发被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掩盖不住连日筹备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暗处燃烧的、稳定的火焰。
还有半小时,首映就要开始。观众正在陆续入场,她能隐约听到前厅传来的、被墙壁过滤得模糊的嘈杂人声。掌心微微出汗,她下意识地想去摸胸前那枚星轨项链,指尖却触到空荡荡的锁骨——为了搭配裙子,她把项链小心地收在了随身包里。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落空,让她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过去几天,她一直处于一种高度亢奋与极度焦虑交织的状态。反复核对放映文件,演练导演交流环节的发言,接待提前到来的媒体采访,还要应对组委会各种临时通知。睡眠严重不足,全靠意志力和肾上腺支撑。
而顾夜,依然处于一种古怪的“失联”状态。那天之后,他在共享文档里回复了一条非常简短的消息:“震撼捷报!为你骄傲到无以复加。首映日期记下,一定设法见证。近期信号可能极不稳定,勿忧。” 之后几天,消息再次稀疏,视频通话也未能成功。他似乎被什么极其重要且保密的事情完全占据了,连“不稳定”的信号都吝于给予。
林溪强迫自己理解。也许MIT那边最后的项目收尾或成果发布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也许他正在为回国做紧张的冲刺准备?她将那一丝被冷落的委屈和无人分担的压力深深埋起,专注于眼前即将到来的“战役”。只是在夜深人静,独自核对流程表时,那份渴望他在场的孤独感,才会悄然啃噬心房。
此刻,站在后台,听着时间一分一秒逼近,那种孤独感变得尤为清晰。导师陈教授和赵导在贵宾室接待重要来宾,团队成员小杨和老陈在外场协助协调。她身边,只有镜子里那个看起来镇定、实则指尖冰凉的自己。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回忆顾夜的声音,回忆他沉稳的语调,回忆他说“我的盟友”时的笃定。这能给她力量。
就在这时——
一双温热的手掌,毫无预兆地、轻柔却坚定地从身后覆盖住了她的眼睛。视野瞬间陷入一片带着体温的黑暗。
林溪浑身一僵,心脏骤然停跳,随即狂飙起来。谁?后台工作人员?不可能这么唐突。媒体?更不会。恐惧和惊愕还没来得及完全升起,一个低沉而熟悉到灵魂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抑制不住的笑意,紧贴着她的耳廓,清晰地响起:
“猜猜我是谁,我的……导演小姐?”
时间、空间、周围的一切嘈杂,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离、凝固、然后粉碎。林溪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倒流回四肢百骸,带来一阵眩晕般的麻痒。
这个声音……这个带着她最熟悉语调、却出现在最不可能时间地点、裹挟着太平洋潮湿水汽与风尘仆仆气息的声音……
她猛地抬手,抓住覆在眼前的那双手腕。触感温热、骨节分明,腕骨处有一小块熟悉的、微微凸起的旧伤疤。是他!真的是他!
她用力扯下他的手,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转过身。
顾夜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他明显瘦了些,脸颊线条更加清晰,眼下有长途飞行和时差留下的淡淡青黑。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风尘仆仆,甚至衬衫领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褶皱。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得偿所愿的明亮笑意、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温柔与思念。
他就这样,穿越了十二小时的时差,跨越了整个太平洋,躲过了她所有的联系尝试,像一道凭空劈开后台沉闷空气的闪电,猝不及防地、真实无比地,站在了她面前。
“你……”林溪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气音。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震惊、狂喜、委屈、难以置信……所有情绪轰然炸开,让她一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是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仿佛一眨眼,这个幻影就会消失。
顾夜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尖像被最柔软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眼角即将溢出的湿意,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惊喜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如愿以偿的沙哑,“我说过,会设法见证。”
“你……你怎么……”林溪终于找回一点声音,语无伦次,“邮件……电话……你不是……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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