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盯着那块干枯的根茎看了很久。天快亮了,窗纸从黑转灰,药炉里的炭也熄了。他没去添火,只把镊子放下,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新纸铺在桌上。
笔尖蘸墨,他开始画病人的舌苔形状。紫纹的位置、粗细、延伸方向,一笔一划都照着记忆描。画完又翻出昨夜记录的症状,一条条对照。脉象乱、抽搐间歇、意识模糊、吐字不清——最后那个“蛇”字,像根线,把他脑子里散落的东西串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门外。阿福靠在墙边打盹,手里还攥着半张写满字的纸。苏婉坐在里间小凳上,低头揉太阳穴。陈百草躺在长椅上,嘴微张,发出轻微鼾声。
林寒走过去,轻轻拍了下桌子。
阿福一个激灵睁开眼,“咋了?病人醒了?”
“没醒。”林寒说,“但我知道咱们得一块干活了。”
苏婉抬起头,“你有想法了?”
林寒点头,“这病不是普通中毒,也不是风邪入体。我刚才比对了蛇涎藤的特征和病人口中痕迹,八成是它。”
陈百草也醒了,慢吞吞坐起来,“蛇涎藤?那玩意儿早该绝迹了,怎么还会出现?”
“有人故意放的。”阿福插嘴,“那条死蛇,谁会平白无故扔在路上?他一脚踢上去,汁液溅进鼻子嘴巴,毒就进去了。”
苏婉皱眉,“要是真沾了毒,发作不会这么慢。除非……是间接接触,再加别的东西催发。”
林寒看着她,“你说得对。光碰一下不至于这么重。问题可能出在他吃的饭上。咸菜、粥、井水——哪个环节都能动手脚。”
陈百草摸出怀里那本破书,翻了几页,“这里写着,蛇涎藤遇盐则化气,吸入可致神迷。若此人吃饭时刚好沾过毒物,又吃了咸食,那就说得通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林寒走到药柜前,打开木盒,取出一点碎屑放进小碗,倒上一点盐水。几秒后,水面泛起一层薄雾,带着淡淡腥味。
“果然是这样。”他说。
苏婉站起身,“现在怎么办?解毒得用反性药,但这东西极寒,直接用会伤正气。得先护住脾胃。”
“我来配温中药。”她说完就去翻药材。
林寒转向阿福,“你记下每次用药时间和症状变化,半个时辰报一次。别漏任何细节。”
阿福应了一声,找来笔墨坐下。
陈百草抱着书凑到灯下,“我还得查查有没有禁忌搭配,万一和其他药冲了,反而坏事。”
三人各忙各的,林寒站在中间,看着他们动作,心里忽然松了一下。
以前遇到难症,他都是一个人熬,查书、试药、扛后果。这次不一样。有人帮他盯细节,有人提思路,有人守在旁边随时递东西。
他开口:“咱们分三步走。第一,用温中药垫底,防身体垮掉;第二,配解毒散,慢慢压住毒性;第三,清肠胃,把残留的毒排出去。”
苏婉端着一碗刚筛好的药粉走过来,“我已经挑了六味温和药材,不猛攻也不拖沓,正好托住元气。”
林寒接过看了看,“行,先煎这一副,小火慢熬,服后观察两刻钟。”
药熬好时,天已经亮了。窗外传来街市动静,有人叫卖豆腐,有孩子跑过门槛踩得木板响。
林寒亲自喂药。病人嘴还能张开,咽下去一半,剩下顺着嘴角流。他拿布擦了,又按了按脉。
脉还是乱,但跳得没那么急了。
“有效。”他说。
苏婉松了口气,“接下来呢?”
“等。”林寒说,“等身体反应。要是能稳住呼吸,说明第一关过了。”
阿福拿着纸笔守在床边,“我盯着,有变化马上说。”
陈百草翻着书,“你们知道吗,古时候有人用蛇涎藤做迷魂药,专骗富户家财。后来官府禁了,连带采药人都杀了一批。”
“现在又冒出来,”林寒冷笑,“看来有人不怕死。”
一上午过去,病人没再抽搐。呼吸平稳了些,手也不抖了。
到了下午,林寒让苏婉调整药方,加入少量解毒成分。这是关键一步,用多了人撑不住,用少了没效果。
药喝下去半个时辰,病人眉头动了动,喉咙里咕哝一声,像是做梦。
阿福立刻记下时间。
晚上换班时,四人聚在桌边。
林寒问:“今天情况怎么样?”
“三次服药,两次出汗,脉象渐匀,体温降了。”阿福念记录。
“温中药没问题,可以继续。”苏婉说。
“解毒量要再加一点。”林寒说,“但别急,明天再调。”
陈百草合上书,“我查了一天,确认这药不能配黄连、不能见醋、不能同时用麻黄。咱们得小心点。”
“明白。”林寒点头,“从今晚开始,轮流守夜。两人一组,一个看人,一个记事。我第一个班。”
苏婉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阿福抢着说:“我也能熬!不用让我睡。”
“你明天还得跑腿买药。”林寒说,“养足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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