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站在原地,没动。
守将挥手的动作僵在半空,弓箭手的弦拉满了,却没有松开。城门口的风忽然停了,灯笼晃了一下,火光把林寒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往前走了一步。
这次没人喊停。
他又走一步,离城墙更近了些。箭头跟着他移动,可没人下令射击。他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不是命令,是那个人。
高处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影从城楼转角走出来,步伐不急不慢。他穿着暗青色的劲装,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样式和林寒怀里那块能拼上的残片一模一样。衣领上的纹路是双线回折,三道弯,这是先帝时期皇室近卫才有的制式。
林寒认出来了。
档案里写过,三十年前被私放的那个质子,就穿这种衣服。
那人站定在垛口边,低头看着林寒,嘴角动了动:“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本该烧掉。”
林寒冷笑:“那你下来拿啊。”
周围士兵都没动,连呼吸都轻了。这声音不像传令官,也不像守将,倒像是习惯了被人听命的人。
“我走了三十年,”那人开口,“不是为了躲你们。是为了等这一天。”
林寒没接话。他眼角扫到旁边巷子口有个人影一闪,是苏婉。她不该在这儿。
但他来不及拦。
苏婉从暗处冲出来,直接站在林寒身边。她盯着城头那人,嘴唇发白:“你……你的脸……”
那人目光落在她脸上,顿了一下。
“你是谁?”苏婉声音有点抖,“你和我母亲……是不是同一个人?”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林寒猛地侧身,一把将她推开。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银光从城头掠过,擦着他的袖子钉进身后砖缝。一声闷响,紫烟腾起,像水汽一样往四周散。
味道出来了。
甜中带腥,闻一下喉咙就发干。林寒屏住气,抓起外袍撕下一块,沾了点地上残留的夜露,捂住苏婉的嘴。他自己咬了下舌尖,靠痛感撑着神志。
紫烟碰到地面,砖面开始冒小泡,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林寒抬头,死死盯着城头:“这就是你的本事?躲在上面放冷箭?”
那人站在原地,一点没慌:“我不是冲你来的。”
“那你冲谁来?”林寒挡在苏婉前面,手已经摸到了短刀。
“我女儿。”他说得平静,“我流落在外的女儿。”
苏婉身子一晃,差点跪下去。
林寒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色发青,手按着墙,指节泛白。她听见了,也信了那么一瞬间。
林寒压低声音:“别理他。他在乱你心神。”
“我没乱。”苏婉抬起头,声音不大但很稳,“我娘画像上,左眼角下面有一道浅痕。这个人……也有。”
林寒愣了一下。
他顺着看过去。那人左眼下方确实有一道细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和苏婉带来的那张泛黄画像,位置分毫不差。
城头上那人抬手,轻轻抚过那道痕迹:“她走之前,用簪子划的。说让我记住,这一生别忘了回家。”
苏婉呼吸重了。
林寒伸手把她往后拉了半步:“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
“那你想要什么?”城头问。
“我要你下来。”林寒说,“当着全城人的面,说出你是谁,做了什么。还有,谁在背后撑你。”
那人笑了:“你以为这座城还能听清我说什么吗?它早就聋了,瞎了,只剩下一具壳。”
林寒不说话,只把短刀抽出来一寸。
刀光映着紫烟,泛出一层怪色。
“你不怕毒?”城头那人问。
“怕。”林寒说,“但我更怕憋着不说真话的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人缓缓开口,“你护着的这个人,她的血,其实比我干净?”
林寒眉头一跳。
“她娘嫁进寒门那天,就知道自己怀的是敌国血脉。可她还是生了下来,养大,藏了三十年。”那人眼神直直落向苏婉,“你以为她是无辜的?她是从出生就开始骗的。”
苏婉猛地摇头:“我不信!我娘从来没说过这些!”
“她说过。”那人声音低了,“只是你听不懂。”
林寒突然出声:“那你呢?你躲了三十年,现在跳出来,就为了认亲?那你刚才那一镖,怎么不冲我来,偏要冲她去?”
那人沉默几秒,才开口:“我在试她能不能活下来。”
“试?”林寒冷笑,“你拿命试?”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试。”那人抬起手,袖口又闪过一道银光,“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谈血脉。”
林寒瞬间扑向苏婉,两人一起滚到墙根。第二枚暗器钉在刚才站的地方,紫烟比刚才更浓,落地时砖面直接裂了条缝。
林寒喘着气,把苏婉按在地上:“别抬头,闭眼。”
“我不想躲。”苏婉声音哑了,“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是你现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林寒低声说,“他不想杀你,但他想让你自己走上前。你只要动一步,他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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