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把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片塞进怀里,指尖还残留着焦边的粗糙感。他站在后院墙角,灰烬被风吹得打转,膝盖上的尘土还没拍干净,就听见正堂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酒碗砸在桌上的动静。
他皱了下眉,抬脚往屋里走。门没关严,透出一点昏黄的光。陈百草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个空酒壶,手里攥着一只小瓷杯,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来了。”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哑,“进来,关门。”
林寒依言照做。屋子里一股药味混着酒气,呛人。他站在原地没动,等下一句话。
陈百草没看他,自己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然后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甩到桌上。
“啪”地一声,布包散开一角,露出几根金光闪闪的针。
“这是金针囊。”他说,“我年轻时用过的。”
林寒盯着那几根针。它们排得整整齐齐,长短不一,针尖在烛火下闪着冷光。
“你想不想学真本事?”陈百草忽然问。
“想。”林寒答得干脆。
老头冷笑一下:“嘴上说得快,手能不能跟上?那边那个人偶,看见没?”
他抬手指向角落。那是个木头做的假人,五官刻得清楚,眼睛是两颗黑石子,身上用墨线画了些经络走向,年头久了,颜色都淡了。
“你要是能闭着眼,把金针扎进它眉心,我就把《青囊针经》下卷给你。”
林寒没应声。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考验。这人偶不是拿来练针的普通玩意儿,传说是早年一位名医留下的机关人,能辨穴位准不准。但没人见过它真的动过。
“怎么,怕了?”陈百草端起酒杯晃了晃,“刚才当众揭穿赵三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现在怂了?”
林寒抬起头:“我不怕。我只是在想,您为什么偏偏今晚拿出来。”
老头的手顿了一下。
屋里安静了几息。烛芯爆了个小火花。
“我喝酒了。”陈百草忽然说,“喝多了。有些事,平常不能提,现在能说。”
他盯着林寒:“二十年前,也有个人站在这里,说要学下卷。他也闭眼落针,也扎中了眉心。可机关响了,说他偏了命门三寸。他不信,非要再试一次。第二次,机关没响,但我已经知道——他不行。”
林寒听着,没插话。
“可今天不一样。”陈百草猛地站起来,脚步有点晃,“你白天敢当面叫破赵三的局,敢摸黑查账,敢留证据……你不只是想活下来,你是想改点什么。”
他抓起金针囊,扔给林寒:“接住!试试看!”
林寒稳稳接住。布包沉甸甸的,压在掌心。
他走到人偶前,闭上眼。
屋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他左手抬起,轻轻按在人偶额头上。骨头的形状很清晰,中间微微凹陷。他回忆《针经》上卷里的记载:印堂居两眉之间,上星之下,为阳脉之会。
右手三指捏住一根金针,缓缓举起。
手腕微抖,不是紧张,而是调整力道。他知道这一针必须稳,不能快,也不能慢。
针尖落下。
“叮——”
一声轻响。
人偶胸腔里传出机括转动的声音,接着,一个干涩的、像是从老旧箱子里挤出来的人声响起:
“命门穴,偏三寸。”
林寒睁开眼。
针稳稳插在眉心,分毫不差。
但他没笑。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不该出现。他扎的是印堂,不是命门。机关怎么会跳出另一个穴位?
他转头看向陈百草。
老头脸色变了。他原本半靠在椅背上,此刻猛地坐直,眼睛死死盯着人偶。
“不可能……”他喃喃,“这机关只认位置,不会乱报……除非……”
他冲过来,一把推开林寒,伸手在人偶背后摸索。咔哒一声,一块木板弹开,露出里面复杂的铜齿轮和细线缠绕的机关盒。
陈百草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掏出一根银针。
针身泛着幽蓝的光,针尾刻着一朵极小的梅花。
林寒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根针。
几天前他在后巷捡到一枚断针,形状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朵梅花。当时他以为是哪家医馆丢的,随手收了起来。
而现在这根,是从人偶肚子里拿出来的。
“这针……”陈百草声音发颤,“不是我的。”
“是谁的?”
老头没回答。他低头看着那根针,手指一直在抖。
窗外月光照进来,斜斜地洒在地面。银针被他举在空中,影子投在地上,竟拼出了三个字:
城隍庙。
林寒盯着那三个字,心跳加快。
他还记得那个地方。小时候母亲带他去过一次,说是求平安。那天香火很旺,有个穿素衣的女子站在庙门口,递给他一颗糖。
她手上戴着一支银镯,上面也刻着一朵梅花。
“这针……”林寒开口,“是不是和苏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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