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踹开的时候,林寒正把那张退婚书折成一只小船。
他没抬头,手指慢条斯理地压着纸角,像是在对付一件很重要的事。门外的日光斜切进来,照出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脚步声很重,踩得门槛吱呀乱叫。
“人呢?躲屋里装死?”一个家丁嗓门大得像打雷,“苏小姐驾到,还不快出来跪迎!”
林寒终于抬眼,看了门口一眼,又低头继续折纸。小船的船头有点翘,他用指甲轻轻一压,整整齐齐。
门外三人站定。苏婉一身桃红锦裙,发间金步摇晃得厉害,脸上涂了粉,唇上点了朱,打扮得跟要去赴宴似的。她往屋里一扫,鼻子立刻皱了起来。
“这地方也能住人?一股子霉味,连狗窝都不如。”
两个家丁嘿嘿笑起来,一人抬脚把门踢得更开,另一人直接跨进来,靴子踩在湿地上,留下两道黑印。
林寒这才慢慢起身,动作不急不缓,把折好的纸船放进怀里,顺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灰。
“有事?”他问。
苏婉冷笑:“你还不知道?我爹昨儿就派人送了信,今日上门退婚,你还装什么傻?”
林寒哦了一声,点头:“知道了。”
“知道?”她扬了扬下巴,“那你还不赶紧把婚书拿来?难不成还想赖着不放?”
林寒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确定要现在拿?”
“废话!你以为我来这儿是陪你喝茶的?”她一挥手,一个家丁立刻从背后取出个木箱,“啪”地打开,露出几块碎银子,在日光下一闪一闪。
“瞧见没?这是苏家施舍你的断亲银,够你吃半年粗粮了。识相的,赶紧交出婚书,滚远点,别再打着未婚夫的名号招摇撞骗。”
林寒没动,也没看那箱子,只盯着她鬓边那支金步摇。
“你这支簪子,”他忽然开口,“内侧刻‘苏’字用的金粉,是从南疆运来的吧?”
苏婉一愣:“你胡说什么?”
“听说那种金粉炼制时掺了腐藤汁,镀上去好看,但遇体温会慢慢渗出毒气。三日后,你这脸怕是要肿一圈,先是发痒,再是起疹,最后溃烂流脓,擦药都没用。”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聊天气。
可苏婉脸色变了。
她下意识抬手摸向发簪,指尖刚碰上去,又猛地缩回,仿佛那东西突然烫手。
“你……你血口喷人!”她声音高了八度,“一个穷鬼,懂什么南疆毒金?莫不是脑子被雨淋坏了!”
林寒耸耸肩:“你不信也行。反正三日后,你照镜子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放肆!”她气得胸口起伏,“你算什么东西,敢咒我毁容?我爹是镇上商会会长,你说这话,不怕我让人把你关进大牢?”
林寒笑了笑:“那你去关啊。不过劝你先别急着抓我,等三天后看看脸再说。万一真烂了,你找大夫也得花银子,何必再搭上打官司的钱?”
“你——!”
苏婉气得脸都青了,抬手就朝他脸上扇去。
风声到了,林寒才动。
他侧身一让,动作不大,却刚好避开那一巴掌。袖角轻轻一摆,连灰尘都没扬起来。
“脾气挺大。”他摇头,“可惜手劲不够,打蚊子都嫌慢。”
“你!”她收回手,指尖都在抖,“你竟敢躲?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林寒摊手,“苏家大小姐,有钱有势,连退婚都要带箱子上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大方。”
“我这是仁至义尽!换别人早把你拖出去打了!”
“嗯,看得出来,你很有修养。”他点头,“就是眼神差了点,站这么近都看不出我今天没穿鞋,地板凉。”
苏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喘上来。
她瞪着他,咬牙切齿:“林寒,你少在这里油嘴滑舌!你以为你说几句怪话就能抬高身价?你就是个穷光蛋,爹死得早,娘病得快,家里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你也配娶我?做梦!”
林寒听完,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苏婉一怔:“什么?”
“我说,你说得对。”他重复一遍,语气平静,“我确实穷,我娘也确实病着,家里锅是破的,床是歪的,被子能透风,衣服补丁摞补丁。”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她:“可你呢?你有钱,有势,有嫁妆,有体面,还有一支会烂脸的金步摇。你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脑子。”
“你——!”
“不然你怎么想不明白?”他往前半步,“上辈子你退婚后三个月,我就中了秀才,县太爷亲自登门道贺。你爹连夜赶来提亲,跪在我家门口求复合,我没答应。你哭着写信说非我不嫁,我把信烧了。后来我入仕为官,你家生意败落,你哥被人告发贪墨,你爹跪在我府门前磕头求情,我连门都没开。”
他笑了笑:“现在你来告诉我,谁配不上谁?”
苏婉听得浑身发冷,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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