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透,黑石寨已醒来。
凌云与苏婉清换上寨老准备的两套深色、耐磨的苗疆便服。
凌云将金针、离火佩、常用药材分门别类收好。苏婉清则将连夜与寨中妇人一起赶制的防疫面巾、药囊、以及大量“清瘟解毒散”、“避瘴丹”装入行囊。
幻蜃纱衣已悄然激发,让她的气息更加内敛。
石岩寨老亲自挑选了寨中最好的猎手阿木做向导。阿木三十许岁,精瘦干练,对通往灰苗寨的山路了如指掌,更携着一柄淬毒吹箭,眼神锐利。
“灰苗寨地势较低,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溪谷进出。疫病起后,他们自己用巨石枯木堵了谷口,只留一隙,派人把守。外人难进,里面的人也难出。”阿木边走边低声介绍,脚下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
三人离开黑石寨,一头扎进西南方向更显幽深茂密的原始山林。此处瘴气渐浓,古木参天,藤蔓如蟒。
奇花异草散发着诱人又危险的香气。阿木在前引路,巧妙地避开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毒沼的湿地,以及几棵挂满吸血藤的“鬼树”。
行至午时,前方地势陡然下降,一条浑浊泛着灰绿色的溪流出现在谷底。溪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胸闷的甜腥气。
“这就是灰苗寨的‘灰水溪’,往常清澈见底,如今……”阿木指着溪水,面色凝重。
凌云蹲下身,掬起一捧水,灵瞳细观。水中不仅悬浮着大量杂质,更蕴含着极其微量的、与黑石寨猎户体内同源的灰绿秽气,浓度更高,且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水质已被污染。此水绝不可饮用,连碰触也需谨慎。”凌云取出一小包“避秽粉”撒入溪边泥土,“回程时,需提醒黑石寨,近期勿用此溪下游之水。”
继续前行,空气中那股甜腥气越发浓重,还夹杂着淡淡的腐臭。转过一道山梁,眼前景象让三人心头一沉。
狭窄的谷口,果然被粗大的原木与巨石堵死,只留一个需弯腰才能通过的缝隙。缝隙内,隐约可见简陋的竹楼轮廓,却听不到任何鸡鸣犬吠、人语欢笑,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谷口外,散落着一些新鲜与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几件破烂的衣物,以及……几具用草席简单覆盖、已开始腐烂的尸体!苍蝇嗡嗡,令人作呕。
“来者止步!”缝隙内传来一声嘶哑、惊恐又充满戒备的喝问,用的是语调古怪的苗语官话。紧接着,两柄生锈的猎叉从缝隙中颤巍巍地伸出。
阿木上前,用流利的苗语高声喊话,表明身份,并说明带来了能治疫病的高人。
缝隙内沉默片刻,传来低语争论声。良久,堵门的原木被吃力地挪开稍许,一个满脸菜色、眼窝深陷、用破布蒙着口鼻的苗人老者探出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凌云与苏婉清。
“黑石寨的客人……进来吧。但,生死有命,若染了瘟神,莫怪……”老者声音颤抖,让开了通路。
踏入谷内,景象更为凄惨。
寨子不大,约二三十户竹楼,大多门户紧闭。街道上不见人影,只有零星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间翻找。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血腥味、以及死亡的气息。偶尔有竹楼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或压抑的哭泣。
寨老(灰苗寨的寨老)是一位更加苍老、瘦得脱形的老者,被两名同样病恹恹的汉子搀扶着迎出来。
听闻是石岩寨老请来的药师,老者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没用的……瘟神发怒,寨子完了……”老寨长喃喃道,指向寨子中央的空地。
那里,用竹席和树枝草草搭了个棚子。棚下,躺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皆是面如死灰,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铜钱大小的紫黑色斑块,有些已经溃烂流脓。
他们大多昏迷,偶尔抽搐,咳出的痰液中带着黑色的血块。棚外,还堆着几具刚咽气的尸体,无人收殓。
“起初只是发热、乏力、身上起红疹。后来红疹变黑,溃烂,咳血……人就像被抽干了,几天就没了。
寨里的阿贡(巫医)试了所有草药,跳了神,都没用……他自己,三天前也走了……”老寨老老泪纵横。
苏婉清不忍再看,别过脸去。凌云面色凝重,灵瞳全力开启,扫过棚内病人。
情况比黑石寨严重何止十倍!那灰绿秽气已不是丝丝缕缕,而是如同附骨之蛆,深深侵入这些病患的脏腑骨髓,并与另一种更阴毒、充满死寂意味的暗红色疫毒(像是某种变异的尸毒或蛊毒?)纠缠在一起,疯狂吞噬生机。病人体内,肝、肺、肾等重要脏器已出现明显的衰竭迹象。
“此非寻常时疫,乃秽气混合了某种阴毒,形成的‘瘟疠’。
传染性极强,主要通过秽气、污染水源、及接触病人脓血传播。”凌云快速判断,“必须立刻隔离所有病人,焚烧死者与污染物。健康者需绝对避免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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