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苍凉而恢弘的鼓声如同拥有实质的力量,穿透竹楼,压过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勐泐寨民的耳中。这鼓声太久没有响起了,久到许多年轻人几乎忘了它的意义,但那镌刻在血脉深处的敬畏,却在这一刻被猛然唤醒。
混乱的奔跑停滞了,惊恐的哭喊噎住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那高耸的、在火光照耀下仿佛活过来的铜鼓楼。
“是铜鼓!铜鼓响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跪下,泪流满面,“老祖宗显灵了!显灵了啊!”
“是土司老爷!土司老爷下令了!”有人激动地大喊。
“不对…土司老爷不是病着吗?”也有人疑惑。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曾被刀旺欺压、心中积怨已深的寨民和部分小头人,开始自发地朝着铜鼓楼聚集。他们手中拿着砍刀、锄头、甚至木棍,眼神由最初的迷茫惶恐,逐渐变得坚定而充满希望。鼓声,在这混乱的夜晚,成了他们唯一能抓住的秩序之光。
土司楼内,老土司刀勐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床沿,指节泛白。他浑浊的眼睛望着鼓声传来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响了…真的响了…” 他猛地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侍从,“快!扶我起来!取我的藤甲和刀来!”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个缠绵病榻的老人,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勐泐之主。
而此刻,最为惊怒交加的,莫过于刀旺。
他正骑在马上,准备以“抵御安南”为名,行控制寨门、甚至趁乱清洗异己之实。突如其来的鼓声如同当头一棒,将他所有的算计打得粉碎!
“是谁?!谁在敲鼓?!”他面目扭曲,咆哮声几乎压过了鼓声,“鼓槌明明在我手里!难道是老不死的还有后手?!还是那个京城来的小畜生?!”
“二少爷!不好了!”一个小头目连滚爬爬地跑来,脸色惨白,“好多…好多人往铜鼓楼去了!都是些老家伙和泥腿子!他们…他们好像听鼓声的!”
“反了!都反了!”刀旺气得几乎吐血,他猛地抽出腰刀,指向铜鼓楼,“都跟我来!去把敲鼓的家伙碎尸万段!把鼓给我砸了!”
然而,他身边的一部分手下却露出了迟疑的神色。鼓声在勐泐人心中的分量太重了,公然对抗鼓声,意味着对抗整个勐泐的传统和权威,这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恐惧。
“二少爷…那鼓…”有人小声嘀咕。
“那是个屁!”刀旺一刀背将那人抽翻在地,狞笑道,“那是有人假冒土司命令!是安南人的奸细!谁不去,就是同党!杀无赦!”
在他的淫威逼迫下,大部分手下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气势汹汹地冲向铜鼓楼。但人心,已然浮动。
铜鼓楼上,杨慎的手臂早已酸麻不堪,虎口震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鼓槌。但他依旧一下下,稳定而有力地敲击着。杨忠紧张地守在窗口,看着下方越聚越多的人群,又看到远处火把通明、杀气腾腾冲来的刀旺人马,急声道:“少爷!刀旺带人杀过来了!下面聚了不少乡亲,但恐怕挡不住那些亡命之徒!”
杨慎停下鼓槌,剧烈的喘息着。他知道,光靠鼓声凝聚人心还不够,需要有人站出来引领。
他走到面向寨民聚集方向的窗口,运起全身力气,高声喊道:“勐泐的乡亲们!吾乃大燕皇帝陛下钦差御史杨慎!安南犯境,土司大人卧病,奸人趁机作乱,欲毁我家园!今铜鼓已响,乃天命所归,王师所指!凡我勐泐忠义之士,当遵鼓令,守寨卫家,诛除奸佞,共御外侮!陛下在天看着我们!勐泐的列祖列宗在看着我们!”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穿透力,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浩然正气,借着鼓声的余威,清晰地传遍下方。
原本还有些犹豫彷徨的人群,听到“皇帝钦差”、“土司令”、“诛奸御侮”这些字眼,又看到楼上那虽然年轻却挺拔如松的身影,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是京里来的天使大人!”
“他说的对!刀旺就是奸佞!”
“保护天使!保护铜鼓!守住咱们的家!”
“跟刀旺那帮狗娘养的拼了!”
群情激愤,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用随身带来的简陋武器,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在铜鼓楼下组成了一道薄弱却坚定的人墙!
就在这时,老土司刀勐也在几个忠心老仆的搀扶下,出现在土司楼的露台上。他穿着旧的发亮的藤甲,手中握着一把象征权力的长刀,虽然身体虚弱需要人搀扶,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看着楼下对峙的场面,看着高踞鼓楼的杨慎,运足气力,声音虽沙哑却传遍四方:“勐泐的子民们!鼓声即是吾令!钦差大人之言,便是吾意!刀旺悖逆,祸乱村寨,罪不容诛!凡我族人,听鼓声、遵钦差号令,拿下此獠!退安南!保家园!”
老土司的亲自现身和发声,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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