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恐民智未开,易被煽动利用,投议之票或失公允;二恐地方豪强劣绅把持耆老会、操纵民议;三恐胥吏阳奉阴违,宣读政令时曲解原意,或对百姓提问敷衍塞责;四恐数据公开,反被敌国细作所趁…”
他一条条写下可能存在的弊端,每写一条,心就沉一分。这“万姓考官”之道,绝非一帆风顺的坦途,其间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但他并未气馁,笔锋一转,开始提出规避之策。
“故臣以为,当循序渐进!可选新政推行得力、民风淳朴之州县先行试点,总结经验,再推及全国。同时,需加强‘宣讲郎’之选拔培训,使其真正通晓政令、心怀百姓;需严格‘民议票’流程,确保匿名与公正;需对公开之数据进行脱敏处理,只公布大类,不涉及细目以防奸细;更需陛下与朝廷有坚定之决心,震慑宵小,为力行此策者撑腰!”
最后,他再次聚力,写下结语:
“…故此,‘万姓考官’非削弱朝廷权威,实为巩固陛下江山之万世基业!使庙堂之高,能闻江湖之远;使煌煌新政,能泽被黔首之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万民之心为心,则江山永固;以万民之念为尺,则社稷长安!臣一介寒微,躬逢盛世,谨献刍荛,伏惟陛下圣鉴!”
最后一个字落下,柳文渊只觉得手臂酸麻,近乎虚脱,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轻轻放下笔,才发现掌心已被汗水濡湿。
他略微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前方的马扩。这黑大汉似乎也写得入了神,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偶尔龇牙咧嘴,显然对这舞文弄墨之事极为头疼,但笔下却不停,带着一股沙场般的狠劲在纸上“冲杀”。
柳文渊不敢多看,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殿内只剩下笔墨书写和偶尔翻动纸页的细微声响。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
“时辰到——!搁笔——!”司礼太监尖利的声音再次打破寂静。
几乎所有贡士都同时松了一口气,或怅然若失,或志忑不安地将笔放下。小太监们立刻上前,恭敬地将每一位贡士的答卷收走,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放入专用的匣中,最后由内侍总管亲自捧着,呈送御案。
最终的审判,即将来临。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柳文渊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他的答卷,那凝聚了他心血和理念的“三通一达”之策,此刻就放在陛下的龙案之上。
陛下会怎么看?是觉得纸上谈兵?是认为过于激进?还是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和其他贡士一样,深深垂下头,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朱笔”落下。
丹陛之上,陈默似乎并未立刻批阅答卷。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御案,目光透过垂旒,如同深潭,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人群,最终,似乎在那青衫跪坐的柳文渊身上,停留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整个紫宸殿,落针可闻,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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