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上,朔风凛冽。
十数艘狭长如梭、通体玄黑的“穿云舟”劈波斩浪,逆流而上。船帆鼓胀如满月,船身两侧伸出长桨,在力士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急速划动,速度远超寻常舟楫。船头飘扬的玄鹰旗猎猎作响,如同扑向猎物的鹰隼。
旗舰舱内,墨离一身墨色劲装,指尖划过铺在案几上的精密地图,目光如电。他身旁,数名疾风旅校尉肃立待命。
“报——旅帅!前方三十里,陈留县!守军不足三百,县令已开城,率士绅于码头奉上印信图册,请王师入城安民!”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兴奋。
墨离头也未抬,指尖在地图上陈留的位置轻轻一点:“留一队接收,维持秩序。主力不停,直扑汴梁!”
“诺!”
“报——旅帅!雍丘县尉射书请降,言城内粮草充足,愿为大军前驱!”
“准降!令其维持地方,等候林都统制大军接收!”
“报——汴梁急讯!城内守将王宗濋(宋徽宗宠臣)昨夜已携家眷金银弃城南逃!现城内由几个老翰林和商会会长主事,人心惶惶,请求王师速入城稳定大局!”
墨离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抬头:“传令!全速前进!今日日落前,孤要看到玄鹰旗插上汴梁宣泽门(水门)!”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金辉洒在汴梁城残破的城墙和依旧高耸的开宝寺塔上时,墨离的旗舰已缓缓驶入汴河,停靠在宣泽门码头。码头附近,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有面黄肌瘦的百姓,有惴惴不安的士绅,还有穿着破旧号衣、丢盔弃甲的宋军残兵。他们看着那造型奇特、行动迅捷的黑船,看着船上那些沉默肃杀、装备精良的玄甲战士,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好奇,还有一丝……期盼。
没有想象中的抵抗,甚至没有像样的交接仪式。几个须发皆白的老翰林颤巍巍地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汴梁府的印信和户籍图册,对着墨离深深一揖:“汴梁…无主久矣,金虏肆虐,生民倒悬。今…今闻燕王仁义之师,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老朽等…恭迎王师入城…安境保民…” 声音哽咽,带着亡国的悲凉与求存的渴望。
墨离下船,接过托盘,声音清晰传遍码头:“燕王有令:入汴梁者,非为劫掠,而为安民!自即日起,凡我大燕子民,当恪守法度,各安其业!燕军将士,有敢擅取民间一针一线、滋扰百姓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如同寒冰砸落,带着铁血的肃杀。同时,他命人将沿途收集及入城后整理的金兵暴行图册(由画师据幸存者口述及现场惨状绘制),快马送往济州。
玄鹰旗在宣泽门城楼缓缓升起。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帝都,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中,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几乎在墨离踏入汴梁的同时,林冲率领的鹰扬军主力铁流,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京东西路。
应天府(商丘)城外,城门洞开。知府率一众属官跪伏道旁,献上印信。林冲骑在乌骓马上,玄铁重甲反射着冰冷的光,他只是微微颔首,身后大军便如同沉默的洪流,涌入城中,接管防务,张贴安民告示。
徐州城头,尚有千余宋军残部试图抵抗。林冲甚至未曾亲自出手,先锋徐宁率钩镰锐士一个冲锋,便碾碎了仓促组织的防线。守将坠城而亡,余者皆降。
兖州、濮阳、兴仁府…一个个州府的名字在地图上被迅速染成玄黑。抵抗微弱得可怜,更多的是望风而降。金军的铁蹄和汴梁的陷落,早已碾碎了这些地方最后一丝对赵宋的忠诚和抵抗意志。十日!仅仅十日!曾经拱卫汴梁的京东西路,宣告易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四面八方。
运河之上,长江岸边,通往南方的各条官道上,一场规模浩大的南逃潮正在上演。华丽的官船挤满了河道,装载着细软家眷的马车堵塞了道路。
“快!再快些!燕军的马快,慢了就来不及了!”一艘官船上,身着紫袍的前户部侍郎对着船夫嘶吼,船舱里堆满了箱笼。
“父亲,我们为何要去投奔太上皇?燕王不是杀了金狗吗?”一个稚童不解地问。
“你懂什么!”官员烦躁地挥手,“那陈默是反贼!是比金狗更狠的豺狼!他占了汴梁,下一步就是称帝!留在北方,要么被他清算,要么被他的‘泥腿子’新政逼死!只有去江宁府,跟着道君皇帝和康王,才是正途!”他眼中充满对未知新政的恐惧和对旧有秩序的眷恋。
济州,文华苑。
李纲枯坐窗前,形容憔悴。汴梁陷落的消息如同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恨陈默“窃国”,更恨赵宋君臣无能!就在他悲愤难抑时,宿元景亲自送来了一卷厚厚的图册。
“李相公,此乃墨离将军从汴梁送回。金虏暴行,罄竹难书。燕王说…汴梁百姓,盼相公一观。”宿元景语气沉重。
李纲颤抖着手打开图册。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冲击着他的神经:焚烧的宫殿民居、被吊死在树上的平民、衣不蔽体遭受凌辱的妇女、堆积如山的孩童尸体…旁边还有简短的文字说明,记录着时间地点和幸存者的血泪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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