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城。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寂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上等龙涎香与浓墨混合的味道,庄重而又压抑。
年轻的皇帝,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常服,正独自一人,坐在龙案之后,面沉如水。
他的面前,摊开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刚刚由八百里加急,从千里之外的运河上送抵京城的,萧峰与刘太医联名的密信。
另一样,则是一份由锦衣卫暗中传回的,更为详尽的战报。
皇帝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封联名信上。
“军用制式强弩”、“火药”、“目标明确刺杀太医”——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砰!”
他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茶杯被震得高高跳起,温热的茶水,溅湿了那封密信。
“放肆!”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低吼,从皇帝的喉咙里发出。
他怒的不是什么白莲教。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癣疥之疾,一群被野心家煽动的愚民,上不得台面,翻不起什么大浪。
他怒的是,有人竟敢动用军国重器,去刺杀他派出去的钦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也不是什么水匪劫道!
这是在挑战他的皇权!是在动摇他大靖朝的国本!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他这个皇帝的旨意,出了这京城,就有人敢当成一张废纸来撕!
这股滔天的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了片刻,便迅速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皇帝缓缓地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的边缘,脑海中,却在飞速地分析着这盘血淋淋的棋局。
谁会得利?
刘太医一死,林如海的病,就再无半分希望。
林如海一死,他亲手安插在江南盐务这颗最重要的钉子,就彻底废了。那日进斗金,关系到国库命脉的江南盐政,必然会陷入短期的混乱。
而谁,最希望江南盐政混乱?
谁,在江南的势力盘根错节,足以通天?
谁,又有这个能力,能调动军用制式强弩,豢养那等精锐的死士?
一个名字,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忠顺王。
他那位一向“贤名在外”,却又野心勃勃的好弟弟。
“呵……”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
借白莲教之手制造混乱,再派死士浑水摸鱼。
事成,则可将一切推给水匪与邪教。事败,则死士自尽,死无对证。
“好算计,好手段!朕的好弟弟,你这是在逼朕啊!”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另一份,由锦衣卫指挥使赤一,亲手呈上的,更为详尽的战报。
这份战报,描述得更为客观,也更为震撼。
“……贾宝玉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先安内,后攘外,布局清晰……”
“……孤身冲阵,拳毙白莲教徒数十人,三招之内,生擒白莲圣女,其武勇,堪比宿将……”
“……以内力硬抗军弩,掌毙三名死士,于火药爆炸中心,护住要害,仅受轻伤……”
“……最后,更与那身份不明的神秘高手,硬撼十余招,竟是占尽上风……”
皇帝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地,变成了炙热的审视。
他安插的眼线就在船上,原本让贾宝玉南下,不过是顺水推舟,卖太上皇一个人情,同时,也是一步闲棋。他从未指望过他,能真正做成什么事。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哪里是什么“闲棋”?
这分明是一把被藏在锦盒里,无人知晓其锋芒的绝世宝刀!
勇冠三军,又有谋略!
更难得的是,他姓贾,是荣国府的嫡派子孙,是贵妃的亲弟,还是太上皇看重的人,是板上钉钉的“自己人”!
皇帝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龙案,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帝王独有的光芒。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既然忠顺王想让江南乱,那不如,就让他更乱一点!乱到,让所有藏在水面下的牛鬼蛇神,都自己跳出来!
而搅动这潭浑水的最佳人选,不就是眼前这个名正言顺,又战力惊人的贾宝玉吗?
“赤一。”
皇帝淡淡地开口。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龙案之下,单膝跪地。
“臣在。”
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赤一。
“这份战报,你看了。说说看,你怎么评价这个贾宝玉?”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赤一低着头,声音沉稳:“回禀陛下。此子,勇猛果决,临阵指挥,颇有大将之风。尤其是其武功,已臻化境,臣……自愧不如。”
“哦?”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连你,都自愧不如?”
“是。”赤一的声音,没有半分虚伪,“以内力硬撼军弩,臣做不到。于爆炸中心存活,臣,也做不到。若论沙场陷阵,十个臣,也未必是此子一合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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