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黛玉终于从他那坚实的胸膛里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却也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半步,用手帕胡乱地擦了擦脸,那双刚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亮得如同雨后的天空。
她看着他,眼里的依赖和欢喜藏也藏不住,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现实的顾虑。
“可是宝哥哥,你……你如今身负学业,家中又刚出了这样的大事,要承担诸多要务,如何……如何分得了身与我回家呢?”
她当然盼着他能去,盼到心都快要跳出来。可她又怕,怕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他的正经事,成了他的拖累。
萧峰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不急不缓地,从自己贴身的衣襟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个小巧的平安符,针脚细密,早已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林妹妹,还记得这个吗?”他将平安符放在掌心,递到她面前。
黛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她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声音却越来越低:“当然记得……我只盼着你,能永远平平安安的,即使……即使我不在你身边。”
最后那几个字,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像一根小小的针,扎在了萧峰心上。
他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霸道。
“我自然是要平安的,但我也要你平安。”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语气严肃,“所以,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听见没有?”
见黛玉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他的语气才缓和下来,开始逐一拆解她心中的顾虑。
“姑父病重,我作为晚辈,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探望。这是人伦孝道,谁也挑不出错处。”
“至于家中琐事,有二嫂在,乱不了。”
“至于学业?”
他轻笑一声,故意用两人之间的昵称打趣道。
“胡先生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况且,这一路上,不是还有我的‘林先生’亲自教我吗?难道‘林先生’不要我这个学生了不成?”
听到“林先生”三个字,黛玉心中所有的不安和顾虑,都化作了绕指柔情。
这份体贴周全的安排,那份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亲昵,让她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抬起头,万千话语都汇不成一句,只化作了唇边一抹甜蜜又羞涩的微笑。
可接着,她依旧有些不自信,轻声说:“宝哥哥,我……其实不值得你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峰挥手制止。
“林妹妹,你记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还记得我摔玉之后给你的赔礼吗?那时我就说过,只要我在这府里一日,就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他顿了顿,看着她那清瘦的小脸,故意板起脸来:“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回去让姑父大吃一惊!”
黛玉被他这番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她眼角还挂着泪珠,眼中却全是幸福的光。
“宝哥哥,多谢你了。”她柔声道,“我……听你的。”
“嗯。”萧峰应了一声,松开了怀抱,“此事我已在安排。最快三天,最晚七日,我们便启程。你好好歇着!”
说完,他不再有半分拖泥带水,在黛玉的柔情注视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出了黛玉的小院,天色已近黄昏。
荣国府的夜晚,来得比往日更早,也更压抑。
那场发生在演武场的血腥公审,像一块巨石,投进了贾府这潭死水里,激起的涟漪,此刻正化作无声的恐惧,在每个角落蔓延。
往日里,这个时辰,本是各房各院的下人串门子、嚼舌根最热闹的时候。
可如今,长长的抄手游廊上,却冷清得吓人。
偶尔有几个仆役经过,也都是缩着脖子,走路贴着墙根,脚步匆匆,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一点不合时宜的动静,就给自己惹来祸事。
巡夜的家丁,比往常多了足足一倍。他们两人一组,手里提着棍棒,眼神警惕地四下扫视,让这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肃杀。
当萧峰路过王熙凤的院落时,远远便看到那边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院门大开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拦住了一群试图往里冲的、衣着体面的管事媳妇。
“凤奶奶!凤奶奶您开恩啊!我们家的那个死鬼,他就是一时糊涂啊!”
“求奶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他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哭喊声,哀求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王熙凤那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从院内泼了出来。
“现在知道求情了?早干什么去了!我给过你们机会!自己不中用,就别怪我王熙凤心狠手辣!来人,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叉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