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凌晨三点。
轴承疲劳测试机上的数字跳动到“1837小时”。上海钢材组的试样在坚持到1125小时后彻底失效，但瑞典钢材组的这个试样，已经创造了国内轴承寿命的新纪录——而且还在继续。
林秀盯着仪表盘上稳定的振幅曲线，系统在意识中同步分析着轴承内部的微观结构变化。
【检测到试样内部开始出现微观裂纹，位置：第17号滚子表面下方0.3毫米】
【预估剩余寿命：423-587小时】
【警告：裂纹扩展速度超过预期，可能提前至2500小时左右失效】
2500小时，已经很了不起。但林秀要的是3000小时，是突破性的、无可置疑的成果。
“调整加载模式。”她对负责操作的技术员说，“从恒定负载改为阶梯负载，每小时增加5%的载荷。”
“林主任，这样会加速破坏的……”
“就是要加速。”林秀盯着屏幕上那细微的裂纹信号，“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测试出极限承载能力。真正的战场不是实验室，是矿山的提升机、是钢厂的轧机、是导弹发射车的底盘——那些地方可不会给你恒定负载。”
技术员点点头，开始调整参数。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考验。
就在这时，临时工作棚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星洲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
“秀儿，刚接到消息。”他压低声音，“明天上午，联合调查组要突击检查实验室。”
“突击检查？”陈明皱眉，“不是说好等轴承项目验收后才……”
“计划变了。”陆星洲面色凝重，“有人向调查组举报，说我们‘伪造数据’‘骗取国家经费’，还提供了‘证据’——几张所谓的‘失败试样照片’，说我们把坏的说成好的。”
“照片哪儿来的？”
“就是我们前三十几次失败的试验，被人偷拍后断章取义。”陆星洲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你看，这是第七次实验的试样，表面氧化严重，确实失败了。但举报信说这是‘最新结果’，说我们隐瞒真相。”
卑鄙，但有效。联合调查组里肯定有人和亚制网络勾结，借这个机会要把项目彻底搞黄。
“检查定在几点？”
“上午十点。带队的是调查组副组长，叫周国栋。”陆星洲顿了顿，“这个人……我托人打听了，以前和王树仁在一个干校学习过，关系很好。”
明白了。不是来检查，是来整人。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看向林秀。距离验收只剩十一天，如果明天被强行叫停，一切都前功尽弃。
“继续测试。”林秀语气平静，“小刘，去准备所有实验记录，从第一天到现在，一本都不能少。陈明，你负责整理试样编号对应表，每一个失败试样都要有完整的失败原因分析。”
“可是林主任，他们摆明了是要找茬……”
“那就让他们找。”林秀眼神锐利，“我们有三千多个小时的连续记录，有每一个试样的金相照片，有完整的工艺参数链。他们可以质疑，可以挑刺，但无法否认事实。”
她顿了顿：“不过，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星洲，帮我联系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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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林秀拨通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攀枝花矿区党委书记老赵：“赵书记，麻烦您一件事。明天上午如果有空，请以矿区党委名义，给国务院三办发一封加急电报——内容是‘急切等待轴承长寿命技术，矿区提升机事故频发，盼早日推广’。”
第二个打给青海盐湖指挥部钱总指挥：“钱总，您上次说盐湖采卤泵的轴承平均寿命只有三个月。如果方便，明天上午请以指挥部名义向科委发个技术求援函。”
第三个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这是田主任秘书的私人号码。
“周秘书，抱歉这么晚打扰。”林秀声音恭敬但不卑微，“明天调查组要来检查轴承项目，我担心有人借机做文章。能不能请您……帮个小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秀同志，你知道我不能干预调查。”
“不需要干预，只需要确保一点——调查组能看到完整的证据，包括我们收到的威胁信、纵火未遂的记录，以及那些举报信的笔迹鉴定报告。”
又一阵沉默。“材料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在我办公室保险柜里。钥匙在我爱人陆星洲那里，他会配合调查组查阅任何资料。”
“……知道了。你专心做项目，其他的，组织上会有判断。”
挂断电话，林秀长舒一口气。她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事实。
但就在她准备休息片刻时，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报：
【外部威胁升级：检测到两公里外有车辆集结，共七辆，载有约三十人】
【移动方向：实验室区域】
【预计抵达时间：15-2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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