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沙比林秀记忆中更猛烈。
当她和陆星洲走出兰州火车站时,扑面而来的不是六月的热浪,而是裹挟着黄土的狂风。站前广场上,几个标语牌在风中摇晃,上面写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字样已经斑驳。
“林主任!这边!”一辆沾满泥浆的吉普车旁,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用力挥手。
这是西北分中心的负责人老马,三个月前从省城调过来的。才九十天时间,这个曾经白净的技术干部已经变得像本地老农。
“马主任,辛苦你了。”林秀握住他的手,感觉掌心里满是老茧。
“辛苦啥,都是工作。”老马咧嘴笑,露出被风沙磨损的牙齿,“林主任,陆工,上车吧,咱们边走边说。”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扬起漫天黄尘。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偶尔能看到几丛倔强的红柳。
“情况比报上来的更严重。”老马一边开车一边说,“苏联专家撤走时,带走了大部分图纸和资料。现在在建的七个重点项目,有五个完全停摆。工人们……唉,粮食不够,很多人浮肿了。”
林秀沉默地看着窗外。她重生前虽然知道这段历史,但文字记载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那些在工地上缓慢移动的身影,那些因营养不良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都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艰难。
“先去哪个点?”陆星洲问。
“九号基地。”林秀做出决定,“‘两弹一星’的配套工程,优先级最高。”
九号基地位于祁连山脚下的一片荒滩上。吉普车开了六个小时,才看到那片低矮的建筑群。
与其说是基地,不如说是个大工地。几排简易的砖房,几个巨大的车间框架,远处是正在开挖的基坑。最显眼的是一座三十多米高的混凝土结构——那是实验装置的基础。
“林主任,这位是九号基地的总指挥,赵将军。”老马介绍道。
一位五十多岁、身穿旧军装的男人走上前,向林秀敬了个礼:“林秀同志,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林秀回礼:“赵将军,我们来晚了。”
“不晚,来了就好。”赵将军的眼里有血丝,“走,我带你们看看。”
他们首先来到那个混凝土结构前。赵将军指着顶部:“这里要安装一个大型实验装置,苏联设计的。但现在核心部件没到,安装图纸也不全。我们试着自己搞,但……技术太复杂。”
林秀仰头看着。系统空间里,【全球视野】功能自动启动,扫描整个结构,快速重建三维模型。
【结构完整性:87%】
【关键缺陷:顶部预埋件定位偏差超过允许值】
【建议修复方案:……】
“顶部预埋件的位置偏了。”林秀突然说。
赵将军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混凝土表面的痕迹。”林秀指着几处细微的裂缝,“应力分布不均匀。偏差大概在3到5厘米之间,对吧?”
现场的技术人员惊讶地点头:“对,测量结果是偏了4.2厘米。但苏联专家说,误差在5厘米内是允许的……”
“那是他们的标准。”林秀语气坚决,“我们的标准要更高。这个装置要承受极端条件,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造成灾难。”
她转身面对赵将军:“我建议,返工重做。”
“返工?”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浪费多少水泥,多少人工……”
“现在浪费的是材料,将来浪费的可能是整个工程,甚至是人命。”林秀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木头,“赵将军,您带兵打仗,知道战场上不能有侥幸心理。技术攻关也一样。”
赵将军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有魄力!就按林主任说的办,返工!”
“等等。”林秀又说,“返工不是简单重来。我有个改进方案。”
她蹲下来,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起来:“原设计是整体浇筑,难度大,精度难控制。我们可以改成‘分段预制,现场组装’。先在车间里做好标准件,运到这里拼装。精度能提高一个数量级。”
这是她在来的路上,在系统空间里模拟了几十次后得出的方案。
技术人员们围过来,看着地上的草图。陆星洲补充道:“分段预制还有个好处——可以并行作业,缩短工期。”
“可是……”有人犹豫,“预制件的运输和吊装……”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林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没有大型吊车,可以设计简易龙门吊;运输困难,可以改进道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就是她的风格——直面问题,不绕弯子;提出方案,不空谈困难。
赵将军眼中闪过欣赏的光芒:“林主任,需要什么支持?”
“三样。”林秀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给我十个最聪明的技术员,我要现场培训;第二,开放所有设备使用权限;第三,给我三天时间,拿出详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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