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后,林秀从单人房转到了普通病房。是个四人间,她住在靠窗的床位,阳光正好洒在床单上。
“秀儿,你歇着,妈来弄。”周淑兰忙前忙后,整理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几件换洗衣物、毛巾、暖水瓶,还有特意炖的鸡汤。
陆星洲一手抱着刚出生的儿子,一手牵着晓春,轻声叫儿子:“晓春,这是弟弟。”
晓春好奇地凑近看那个红扑扑的小脸,小声问:“爸爸,弟弟什么时候能跟我玩呀?”
“要等弟弟长大一点。”陆星洲温柔地说,“晓春要做个好哥哥,帮妈妈照顾弟弟,好吗?”
“好!”晓春用力点头。
一家人正温馨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搀扶着一个年轻孕妇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着中山装、提着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
“哎呀,就这间啊?”老太太嗓门很大,环视病房,“不是说有单人间吗?”
护士跟在后面:“单人间满了,这是最后一间四人间。您要是不满意,可以等有床位了再调。”
“算了算了,将就住吧。”老太太指挥儿子,“建军,把东西放那边靠门的床。小芬,你躺下歇着。”
叫小芬的年轻孕妇看起来二十出头,脸色苍白,肚子比林秀生产前还大,行动很吃力。她丈夫建军一言不发,按照母亲吩咐做事。
老太太安顿好儿媳,这才注意到林秀这边。看到陆星洲抱着孩子,她眼睛一亮:“哟,这是生了?男孩女孩?”
“男孩。”陆星洲礼貌地回答。
老太太凑过来看,啧啧两声:“这大胖小子,得有七斤吧?你们真会养!”
周淑兰笑着说:“六斤八两,不算大,健康就好。”
“那是那是。”老太太眼睛在林秀身上扫了扫,“看你这气色,恢复得不错啊。不像我家这个,”她朝小芬努努嘴,“怀个孕跟要命似的,天天这不舒服那不舒服。”
林秀靠在床头,淡淡地说:“每个人体质不同,怀孕生产都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老太太不以为然,“我们那会儿,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娇气!”
这话说得周淑兰直皱眉,但碍于情面没吭声。
老太太却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说开了:“要我说啊,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生孩子、带孩子、伺候丈夫公婆。其他都是虚的。你看我家建军,”她指了指儿子,“在机械厂当技术员,一个月工资五十八块!养家糊口足够了。小芬就安心在家,生孩子、做家务,多好!”
建军低着头整理东西,小芬咬着嘴唇不说话。
林秀听出味道来了——这是个典型的旧式婆婆,思想还停留在“女人就该围着锅台转”的年代。
她不想争论,只是微微一笑:“现在新社会了,提倡男女平等。女同志也能工作,也能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贡献什么呀!”老太太摆手,“女人出去工作,家里谁管?孩子谁带?饭谁做?衣服谁洗?到头来还不是要男人养着!”
陆星洲听不下去了:“大娘,话不能这么说。我妻子也是干部,工作做得很好,家里也照顾得很好。这两者不矛盾。”
“干部?”老太太重新打量林秀,“你是干部?什么单位啊?”
“省工业厅技术推广中心。”
“哟,还真是个官儿!”老太太语气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原样,“不过女人当官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要生孩子?你看你现在,生了孩子,工作不也得放下?”
林秀平静地说:“我有产假,56天。休完产假就回去工作。”
“56天?”老太太瞪大眼睛,“生个孩子歇两个月?那不是耽误工作吗?要我说,生完歇个十天半个月就够了,赶紧回去上班,别让单位说你闲话。”
这下连周淑兰都忍不住了:“这位大姐,产假是国家规定的,怎么是耽误工作呢?女同志生孩子是大事,需要时间恢复。”
“恢复什么呀!”老太太不以为意,“我们那会儿……”
“妈!”一直沉默的小芬突然开口,“您别说了。”
老太太一愣,随即瞪了儿媳一眼:“怎么,我还不能说话了?你看看人家,”她指着林秀,“生了孩子还要回去当干部。你呢?怀个孕就这不行那不行,以后还能干什么?”
小芬眼圈红了,别过脸去。
建军终于开口:“妈,少说两句吧。”
“我这是为她好!”老太太理直气壮,“女人啊,就得勤快,就得能吃苦。你看这位女干部,”她又看向林秀,“虽然当着官,但人家肯定家里家外一把抓,是吧?”
林秀被这逻辑逗笑了:“大娘,您这话不对。家里的事是全家人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丈夫、我干娘都帮忙,大家一起分担。”
“那不一样!”老太太固执己见,“男人是要干大事的,哪能天天围着锅台转?我家建军就从来不进厨房,这才是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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