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被服厂院子里的几棵老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里也多了几分湿暖的气息。林秀在裁剪二车间的位置愈发稳固,盘扣事件后,连车间主任都知道新来的临时工里有个手巧、肯钻研的。偶尔有需要精细手工的零碎活,会直接点名交给她,报酬也比普通计件工高一点。
这份“特殊”并未招来太多嫉妒,反而让她在临时工和小部分正式工中赢得了一些尊重。毕竟,那些费眼睛、磨手指的精细活,不是谁都愿意接、能接好的。林秀依旧沉默寡言,只埋头干活,把每一份额外的信任都化作更出色的成品。
然而,她内心深处那簇关于“改变”的火苗,并未因这份小小的“特殊”而满足,反而借着春风,烧得更旺了。
盘扣的成功,像推开了一扇窗,让她窥见“手艺”与“价值”之间更深的联系。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和收集。
她发现,车间里用来打包成品或填充劳保手套的、那些最粗糙的棉布边角料,在普通工人眼里是垃圾,但在她眼里,却可以拼接成厚实耐用的鞋垫、简单的布口袋,或者孩子的围嘴。她试着做了几双,送给小梅和另外两个关系不错的工友,她们都赞不绝口,说比买的还舒服。
她注意到,厂里食堂偶尔会剩下一些品相不好、但还能吃的萝卜缨、白菜帮子,通常都被倒掉。她想起在张家洼饥荒时,这些可是救命的东西。她跟食堂相熟的一位大妈商量,用极低的价格(几乎等于白送)把这些“下脚料”买下来,拿回家,或焯水凉拌,或晒成干菜,或腌成咸菜,不仅丰富了自家餐桌,偶尔还能送点给邻居,换回一点别的东西。
这些尝试微小、琐碎,甚至有些“抠门”,但林秀乐在其中。每一点“变废为宝”,每一点额外的收获,都让她感到一种切实的、掌控生活的力量。这不同于工厂里按部就班的劳作,更需要动脑筋,更需要创造力,也让她看到了在固定收入之外,拓展生存空间的无限可能。
系统的沉寂,并未浇灭她的热情,反而让她更专注于现实世界的探索和积累。积分栏的数字偶尔会因为她的“新发现”或“成功改造”而微微跳动一下,增加个零点几或一点,虽然缓慢,却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家园模块里,那个【庇护所】的状态后,悄悄多了一行小字:【宿主主动探索与资源利用能力提升】。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
周淑兰学校组织老教师去邻县一个新建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参观学习,要离开两天。临走前,她把家门钥匙和一点钱交给林秀,嘱咐她看好家,照顾好孩子。
林秀把孩子哄睡,独自坐在灯下,看着周淑兰整洁却略显清冷的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做点什么,不仅仅是维持,而是……改善。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台老旧的、蒙着灰尘的收音机上。那是周淑兰亡夫留下的遗物,坏了多年,周淑兰一直没舍得扔,也没钱修。林秀想起前几天在厂里,听机修班的老张闲聊时提过一嘴,说收音机原理不难,有些小毛病自己鼓捣鼓捣也能好。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能不能试试,把这台收音机修好?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看懂那些复杂的电路和元件。可是,那种想要挑战未知、亲手改变现状的渴望,是如此强烈。
她小心翼翼地搬出收音机,用抹布擦去灰尘。木头外壳有些开裂,但整体完好。她找到一把小螺丝刀,试着拧开后盖。里面密密麻麻的电子元件、缠绕的电线、各种颜色的电容电阻,像另一个世界的密码,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没有退缩。她找来纸笔,把里面元件的排列、连接方式,尽可能详细地画下来,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像鬼画符。然后,她开始回忆老张的只言片语:“先看保险丝……”“检查电池接触点……”“电容鼓包了就得换……”
她一点一点地排查。保险丝是好的。电池接触点有些氧化,她用砂纸小心打磨。接着,她发现一个圆柱形的元件(后来知道叫电解电容)顶部有些微微鼓起。这就是老张说的“鼓包”?
她没有替换的零件,也不敢贸然拆卸。但她记得老张说过,有些小毛病是因为灰尘或虚焊。她仔细检查每个焊点,果然发现有几个地方的焊锡有些灰暗,连接似乎不太牢固。
她不会用电烙铁,也不敢乱动。但她有针。她找出一根最细的缝衣针,在灯火上烧热(小心避开孩子),然后极其轻柔地,去触碰那几个可疑的焊点,试图让熔化的焊锡重新流动、连接。动作必须快、准、轻,稍有不慎就可能烫坏其他元件或造成短路。
汗水从她额角滑落,手指因为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针尖与焊点接触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嗤”声,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最后一次用烧热的针尖,轻轻点过那个鼓包电容旁边一个松动的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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