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深市的阳光还带着灼人的热度,张三开着他那辆饱经风霜的皮卡,汇入了晚高峰前略显拥挤的车流。车里开着空调,但依旧驱散不了他从仓库搬运货物后身上蒸腾出的热气。
他三十岁了,是个网络技术员,说通俗点,就是给公司装监控、拉网线的。常年的户外作业,使他练就了强壮的身体,皮肤虽然有的黝黑,但若仔细看,会发现这份粗粝的职业痕迹并未完全掩盖他原本的底子:脸型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眼间依稀还留着几分俊气。
今天本来快下班了,偏偏城外一个新工地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材料没带齐,急缺一批网线和电源。没法子,他只能赶回公司仓库,熟练地清点装车:十箱超五类网线、几大捆不同规格的电源线、塞满了钳子、测线仪、冲击钻和监控支架的工具箱,还有车斗里最占地方的——十套为大功率监控设备准备的大型太阳能板和配套的蓄电池组。皮卡的减震弹簧都被压得有些低沉。
“搞完这趟,今天说啥也得准点下班。”他嘀咕着,伸手调高了空调风量,电台里播放着轻松的流行音乐。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车窗外的世界毫无过渡地变成了一片纯白。那不是阳光,而是一种吞噬一切、毫无杂质的强光,仿佛整个宇宙都被按下了静音和曝光过度的按键。张三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惊恐,只觉得视觉、听觉,甚至思维都在瞬间被剥夺了。
过程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没有任何预兆,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视野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的纯白覆盖。不是光,而是一种“白”的概念本身,瞬间抹去了道路、车辆、天空,乃至他自身的存在感。思维、声音、触觉,一切都在刹那间被剥离,陷入绝对的虚无。
……
咸涩、潮湿,带着海藻腥气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有些痒。
哗——啦——,哗——啦——,规律而持续的水声,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耳膜。
后颈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像是维持一个别扭姿势睡了很久。
张三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火辣辣的,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意识也被这真实的生理反应强行拽回。他费力地睁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
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交错纵横的、巨大的绿色叶片,缝隙间露出蓝得诡异、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阳光毒辣。他……还在驾驶室里?
但车窗外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跳漏了一拍。
笔直延伸、车流不息的柏油马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闪耀着刺眼金光的细腻沙滩。沙滩之外,是清澈得过分、由蔚蓝渐次过渡到墨蓝的浩瀚海洋,白色的浪花正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涌上沙滩,又悄然退去,留下泛白的泡沫。几棵挂着累累棕色果实的椰子树,歪歪扭扭地立在沙滩与后方那片郁郁葱葱、藤蔓缠绕的密林交界处。而他这辆皮卡,就恰好停在这几棵椰子树投下的稀疏阴影里,半个轮胎陷在沙子里。
公司呢?高楼呢?红绿灯呢?那些和他一样奔波在回家路上的陌生人们呢?
全没了。
“我去!见鬼了!”
只有海,只有天,只有沙,只有这片陌生、原始、寂静得令人心慌的丛林。空气中浓郁的海腥味和植物腐烂的湿热气息,取代了他早已习惯的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
“这……这特玛是哪儿?”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矮油~~!!痛..痛...痛...!”
清晰的痛感传来,让他彻底明白,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他手忙脚乱地去拧车钥匙,“咔哒”一声,仪表盘灯亮起,再一拧,发动机发出一阵沉闷的喘息,居然……打着火了!油表显示满箱油。他急忙去看中控台的导航屏幕,原本显示地图的位置,此刻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雪花点和“信号丢失”的提示符。手机也一样,无服务,连紧急呼叫911都无法拨出。
这个发现像是一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从他头顶浇下。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脚下的沙子柔软而滚烫,带着阳光炙烤后的余温。他绕着皮卡走了一圈,车身除了多了些泥点和划痕,并无大碍。车厢里的工具和设备也都原封未动,那些太阳能板冰冷的镜片,在热带阳光下反射着格格不入的金属光泽。
他站在空旷的沙滩上,像个被世界遗弃的棋子。左右望去,是绵延不绝、几乎一模一样的海岸线,看不到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身后是深邃未知、仿佛隐藏着无数危险的热带雨林,植被茂密得连阳光都难以透入;前方,只有那片望不到边际的、美丽而致命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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