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下的阶梯比想象中陡峭。
石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青黑色苔藓，踩上去湿滑如冰。萧瑟用还能动的右手扶着冰冷石壁，一步步向下挪。左臂垂在身侧，污黑色已经蔓延过肩胛骨，距离心脉只差三寸。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韩立搀扶着封尘跟在后面。封尘的剑还在抖，那是旧伤复发的征兆。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始终盯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向下三十丈，空气变了。
腐朽的土腥味逐渐被一种清冽的气息取代——像是深冬的雪水，又像是夜空最澄澈时的星光。石壁上的苔藓开始泛起微弱的银蓝色荧光，越往下越密，最后整条通道都被柔和的冷光笼罩。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
萧瑟停下脚步，瞳孔微缩。
眼前是一个直径约二十丈的圆形空间，穹顶高约十丈，镶嵌着数百块大小不一的星辰石碎片。那些碎片虽已黯淡，但仍散发着恒久的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微缩的星空。
而空间的中心，是一口潭。
潭水是银蓝色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辰。潭边立着七根残破的石柱，柱身上刻满古老星纹。最诡异的是潭水表面——没有一丝涟漪，却蒸腾着肉眼可见的银色气雾。那些气雾升腾到一定高度便消散，化作点点星芒融入空气中。
“净源池……”萧瑟喃喃。
他走近潭边，蹲下身，试探性地将右手伸入水中。
触感不是水，更像是液态的月光——冰凉，但并非刺骨，而是一种温和的、能渗透骨髓的清凉感。指尖浸入的瞬间，皮肤下残留的细微墟烬污染痕迹，竟像被冲刷的墨迹般淡去了。
“就是这里。”他回头看向封尘和韩立，“这水能净化墟烬。”
封尘走到潭边，凝视水面片刻，忽然道：“不对劲。”
“什么？”
“太安静了。”封尘握紧断剑，“这种上古遗迹的核心净化池，按常理应有守护阵法或傀儡。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萧瑟也察觉到了。
空气中有种莫名的“空旷感”，像是被遗弃了太久，久到连尘埃都落定成了永恒。但诡异的是，潭水明明还在蒸腾星雾，说明净化功能仍在运转——那维系运转的能量从何而来？
“池底有东西。”凌玄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罕见的迟疑，“我的残魂感知到……某种‘脉动’。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萧瑟看向潭水。
银蓝色的液体澄澈见底，可以看到池底铺着整块的星辰石板。石板中央，似乎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暗金色物体，形状不规则，像是什么碎片。
“我要下去。”萧瑟说。
“你左臂已经——”韩立想劝阻。
“正因为快废了，才要下去。”萧瑟开始解外衣，“这池水能净化墟烬，我必须彻底清除污染。而且……”
他看向池底那暗金色物体：“那东西，可能是净源池至今仍在运转的关键。说不定，能帮封尘治旧伤。”
封尘沉默，最终点头：“一炷香。一炷香后你不出来，我下去捞你。”
萧瑟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潭中。
入水的瞬间，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不是疼痛，而是极致的“舒爽”。
银蓝色的液体从每一个毛孔渗入，温柔而坚定地冲刷着体内的污浊。左臂那些顽固的墟烬污染，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节节败退，像阳光下的积雪般消融。
但萧瑟不敢放松。
他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向池底游去。池水比看上去深，约有五丈。越是往下，水中的星芒越是密集，像万千萤火在身周流转。
接近池底时，他看清了那暗金色物体。
不是碎片。
而是一枚……蛋？
巴掌大小，椭圆形，表面布满暗金色的天然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某种生物外壳的自然生长痕迹。蛋壳半透明，可以隐约看到内部有团缓缓旋转的星云状光晕。
此刻，蛋正镶嵌在池底的星辰石板中心，与石板上的阵纹连接。每一次蛋内的星云旋转，都有一缕纯粹的星力被抽取出来，融入池水中——这就是净源池运转的能量源头。
萧瑟伸手，指尖触碰到蛋壳。
温热的。
触感像活物的皮肤，甚至能感到轻微的搏动，仿佛有颗小心脏在里面跳动。
“这是……”他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星核。”凌玄子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响，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不，更准确地说，是‘古星辰神灵’的遗卵！上古时期，星辰有灵，大能者可点化星核孕育出守护星灵。但这枚……状态不对。”
“怎么不对？”
“它太虚弱了。”凌玄子语气凝重，“正常星灵之卵，孵化后至少是元婴级存在。可这枚卵的生机近乎枯竭，内部星云旋转速度不足正常千分之一，它是在用最后的生命本源维持这口净源池。”
萧瑟愣住了。
一枚即将死去的星灵之卵，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力，维持着一口净化污染的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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