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道,不等于能阻止。
三小时四十二分钟,像一场缓慢的凌迟。
起初只是轻微的不适:坐立不安,注意力难以集中,对声音和光线过度敏感。隔间外任何一点响动——脚步声、说话声、甚至水管里的水流声——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两小时后,生理反应开始了。
先是骨头发冷。不是表面的寒冷,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彻骨的冰冷感。她蜷缩起来,用薄毯裹住自己,但毫无用处。寒意从脊椎向四肢蔓延,牙齿开始打颤。
接着是肌肉酸痛。像进行了超高强度的运动后,乳酸堆积到极限的那种酸痛。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又无法静止——一种焦躁的、必须活动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在狭小的隔间里来回踱步,像困兽。
第三个小时,幻觉来了。
不是蓝冰带来的那种绚烂幻觉,而是黑暗的、扭曲的幻象。她看见天花板上渗出黑色的液体,滴下来,在地面汇聚成一个个蠕动的人形——那些人形没有脸,但身体上布满了针孔和疤痕。它们伸出手,无声地喊着什么。
她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
“再给我一点……就一点……”
“好冷……骨头好冷……”
“杀了我……或者给我药……”
那是其他试毒员的声音。那些被蓝冰摧毁了神经、最终被拖走的人。他们的恐惧和渴望,通过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机制,在她戒断反应最脆弱的时候,侵入了她的意识。
最恐怖的是,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植物神经正在发出警报:
蓝冰血液浓度:0.03毫克/毫升。戒断反应强度:中等。预测达到痛苦峰值时间:48分钟后。建议:补充给药。
建议。
她的身体,她的大脑,她自己的神经,都在向她“建议”吸毒。
这不是意志力能对抗的东西。这是生理层面的劫持——毒品分子已经改写了她的神经化学平衡,创造了一种新的“稳态”:有毒品的状态才是正常状态,没有毒品,身体就会启动惩罚程序。
三小时四十二分钟准点,隔间门开了。
陈工拿着注射器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科学家观察实验动物的专注表情。
“渴求阈值到达。”他说,“心率上升40%,血压波动剧烈,瞳孔持续扩张,神经递质检测显示多巴胺水平降至基础值的18%。典型的戒断早期症状。”
林晓雅扑了过去。
不是攻击他,而是伸手去抢注射器。她的动作因为颤抖而笨拙,但那种不顾一切的渴望给了她力量。陈工轻易地躲开,刀疤男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反拧到背后。
“看来依赖模型建立得很成功。”陈工冷静地记录,“给药。”
针头再次刺入静脉。
这一次,林晓雅没有闭眼。她盯着那淡蓝色液体进入自己身体的过程,感受着冰冷感如何瞬间驱散骨头的寒意,高热如何融化肌肉的酸痛,快感如何淹没所有的恐惧和羞耻。
当世界再次被染上虚幻的色彩时,她听见陈工在对刀疤男说话:
“成瘾周期可以缩短。根据她的代谢数据,下一次给药可以提前到三小时。我们要测试最短能在多长时间内建立不可逆的生理依赖。”
“那她的运输任务呢?”
“不影响。蓝冰会让她的神经更敏感,对体内胶囊的监控更精确。而且……”陈工顿了顿,“有了毒瘾这个把柄,她永远不会逃跑。因为离开这里,意味着再也拿不到药,意味着要经历完整的地狱般的戒断。没人能扛过去。”
他们离开后,林晓雅躺在铁板床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快感还在血管里流淌,但她的意识底层,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提醒她:
从现在起,她的身体里住进了两个主人。
一个是实验室,用疼痛、用束缚、用死亡威胁控制着她。
另一个是蓝冰,用渴望、用幻觉、用戒断反应的折磨控制着她。
而她的植物神经植入体,那个本该属于她身体一部分的东西,成了这两个主人的忠实哨兵——它监测毒品的代谢,预测瘾的发作,甚至“建议”下一次吸毒的时间。
她成了自己身体的囚徒。
但就在这绝望的认知中,一个微小的、扭曲的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植入体能监测蓝冰的代谢……
那它是不是也在记录蓝冰的化学成分?分子结构?在体内的转化路径?
如果她能接触到那些数据……
如果她能理解蓝冰是如何工作的……
也许,有一天,她能在被毒品控制的身体里,找到一个反抗的漏洞。
不是戒断——她知道那已经不可能了。
而是在继续吸毒的前提下,找到一种方式,让毒品不再成为控制她的工具,而是成为她反控这个系统的武器。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颗火星,微弱,但顽强地闪烁着。
而她的植物神经植入体,此刻正在她意识中无声地刷过一行数据:
蓝冰血液浓度:0.12毫克/毫升,预计下次戒断反应发作时间:3小时01分钟后。
倒计时又开始了。
但这一次,林晓雅盯着那个数字,没有再感到纯粹的恐惧。
她开始思考:
3小时01分钟。
足够她记住,在刚才那阵快感的顶峰,她的神经感知到蓝冰分子与植入体产生共振时,那种特殊的、像钥匙插入锁孔般的“咔嗒”感。
那会是突破口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现在起,每一次吸毒,都不再只是被控制。
也是一次侦查。
对这个控制着她的毒品,对这个用毒品控制她的系统,对她自己这具正在被改造成毒瘾机器的身体——
——的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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