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林晓雅学会了用疼痛“看”。
这不是植入体的新功能,而是身体在极限折磨下的病态代偿。当镇静剂浓度降至临界点,当头颅内植物神经与人类神经的嫁接处开始发炎肿胀,当低温让每一处旧伤口都苏醒过来尖叫——这些疼痛会编织成一种诡异的感知网。她闭着眼,却能在黑暗中“看见”疼痛源的轮廓:注射针头刺入的锐利光点,束缚带勒进皮肉的长条阴影,还有头颅深处那异物植入体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色团块。
但今夜,她看见了别的东西。
凌晨两点十七分,通风系统短暂停机检修。寂静像湿冷的裹尸布般垂落。就在这绝对的安静中,她右侧的墙壁开始流血。
不是鲜血。是暗金色的、粘稠如蜂蜜的光,从聚合物墙板的接缝处渗出来,沿着垂直的墙面缓慢流淌。光流到距地面一米左右时停住,开始横向蔓延,在墙壁上勾勒出扭曲的纹路。那些纹路相互交织、分叉、缠绕,逐渐形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林晓雅的呼吸停止了。
她认得这个图案。不是通过视觉记忆——她的眼睛早已失去功能——而是通过疼痛记忆。三年前,在云南边境那座废弃的喇嘛庙里,她和大学考古队的同伴们发现过类似的壁画。当时她负责拓印,手指抚过墙壁上那些被岁月磨损的线条时,掌心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带队的教授说,这是某种罕见于滇缅边境深山寺庙的“能量纹”,据传能引导修行者看见“不可见之物”。
现在,这“不可见之物”正显现在实验室的墙壁上。
暗金光纹继续蔓延。它们爬上天花板,像倒生的树根在天花板上展开;它们流下地板,在地面汇聚成一个复杂的曼荼罗中心。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立体的、发光的囚笼。光线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凝视感——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压过来,像被无数只没有眼睛的脸贴着观察。
纹路开始脉动。
缓慢地,一次,两次。节奏与林晓雅的心跳逐渐同步。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一次搏动都要对抗巨大的压力。墙壁上的光随着她的心跳明暗变化,仿佛整个房间正在呼吸——用她的心跳呼吸。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纹路开始脱落。
不是物理性的剥落,而是像投影般从墙面浮起,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暗金色的线条在旋转中重组,形成新的图案:不再是抽象的纹样,而是具象的、恐怖的场景。
她看见一个山洞。不是自然形成的溶洞,而是人工开凿的、四壁刻满经文的石窟。洞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躺着一个人形——不,不是躺着,是被摊开。四肢被石环固定,胸腔敞开,肋骨像祭坛的栅栏般撑起。三个人影围着石台,都穿着暗红色的僧袍,但僧袍下摆沾满了深色污渍。
第一个人手持骨刀,刀刃薄如蝉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脂般的白光。他正在从那个被摊开的人体内取出什么东西——不是器官,而是一团发光的、脉动的组织。组织被取出时,石台上的人形剧烈抽搐,但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声带已被提前切除。
第二个人捧着铜盆,接住那团发光的组织。组织落入盆中,发出类似湿柴投入火堆的“嘶嘶”声,暗金色的光从盆中溢出,照亮他毫无表情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脸,但眼神古老得可怕。
第三个人蹲在石台旁,用手指蘸取从伤口流出的血,在地面绘制图案——正是此刻浮现在实验室墙壁上的纹路。
场景切换。
还是那个山洞,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石台上换了新的人形,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程序。但这次,那三个僧袍人影的背后,多了一些东西:粗糙的木架上,整齐悬挂着之前被取出的发光组织。有些已经干瘪,像风干的肉;有些仍在微弱搏动,像离体未死的心脏;最新的一团则鲜活得刺眼,在黑暗中独自律动。
每一团组织下方,都有一盏酥油灯。灯焰不是正常的橙黄色,而是诡异的暗金色,与组织发出的光同源。
林晓雅明白了。
这不是壁画。
这是记录。
墙壁上浮现的,是某个古老仪式的实录。那些被取出、悬挂、供奉的发光组织,是仪式产出的“圣物”。而实验室里正在进行的“732项目”,与这个仪式有着完全相同的本质:从活体中提取某种东西,将其功能化、器物化、永久保存。
暗金光纹突然剧烈闪烁。
悬浮的场景破碎,重新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某种爬行动物的竖瞳,瞳孔深处是不断旋转的曼荼罗图案。眼睛凝视着林晓雅,瞳孔中的曼荼罗越转越快,开始产生吸力。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拖向那只眼睛。不是物理移动,而是某种更根本的剥离——她的记忆、她的恐惧、她作为“林晓雅”的最后一点自我认同,都被从灵魂深处抽出来,化为细碎的光点,飞向那个旋转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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