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铁链的物理束缚,林晓雅并未感到轻松,反而如同从一口深井爬到了更广阔的陷阱边缘,危机感呈几何倍数增长。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园区并非不设防。她深知,在高墙之内,存在着看不见的警戒线。那是巡逻守卫习惯性的路径,是探照灯偶尔会划过的区域,是某些可能埋设着简易警报装置的地方。平日里,这些规则被牢牢记在每一个囚徒心中,是避免无端惩罚的保命符。如今,她却要主动去触碰、穿越它们。
暴雨依旧滂沱,这是她唯一的屏障,也是最大的考验。雨水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她的体温和意志。她趴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像一只两栖动物,用左手肘和膝盖交替支撑,配合着腰腹残存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前蠕动。右臂则紧紧蜷缩在身前,尽可能保护那触目惊心的断腕,避免二次伤害。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泥水“咕叽”的声响,在她听来如同惊雷。她必须停下来,屏息凝神,确认这声音完全被风雨声覆盖,才敢进行下一次挪动。视线被雨水和黑暗严重阻碍,能见度不足五米。她只能依靠记忆中放风时观察到的模糊布局,以及对光线和声音的极端敏感,来规划路线。
她选择了一条并非直接通向最近高墙的迂回路径。那里虽然距离短,但视野开阔,风险太大。她宁愿绕行,贴着一些废弃的板房、堆积的建材阴影移动。这些地方是守卫视线的盲区,但也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沉睡的恶犬,或者某个躲在角落里偷懒抽烟的看守。
第一个障碍, 是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光秃秃的土路,这是连接前后院区的必经之路,也是巡逻频率最高的地方之一。路面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变成了浑浊的溪流。
林晓雅潜伏在路旁一丛半人高的、被风雨摧残得东倒西歪的杂草后面,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仔细聆听着,除了雨声,似乎没有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用尽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过那片不足三米宽的开阔地。身体在泥水中滑倒,又挣扎着爬起,冰冷的泥浆灌入口鼻,她强忍着咳嗽的欲望,一头扎进路对面的另一片阴影里,蜷缩起来,剧烈地喘息,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成功了!第一次穿越!
短暂的喜悦很快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个障碍, 是探照灯。园区四角设有岗楼,虽然在这种暴雨夜,守卫大概率缩在里面躲懒,但探照灯会按照设定好的规律,缓慢地、机械地扫视着某些重点区域。
她躲在一堆腐烂的木料后面,死死盯着远处岗楼上那束缓慢移动的光柱。光柱穿透雨幕,形成一道模糊的、移动的光墙,所过之处,雨水如同银线般清晰可见。她必须精确计算光柱移动的速度和间隙,在它扫过的瞬间,潜入下一个掩护点。
等待是煎熬的。身体的热量在快速流失,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紧紧咬住下唇,用疼痛保持清醒。终于,光柱从她藏身的位置扫过,移向了另一侧。就是现在!
她再次冲了出去,目标是十几米外一个倾倒的、锈蚀的铁皮油桶。这段距离显得无比漫长。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油桶的瞬间,那束光柱竟以比她预想更快的速度扫了回来!
林晓雅魂飞魄散,几乎是凭借本能,向前猛地一扑,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满是锈垢的油桶背面,同时将头深深埋入臂弯。光柱的边缘,几乎是擦着她的脚踝扫了过去。她能感觉到那光线透过薄薄的裤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让她如坠冰窟。
心脏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她紧紧贴着油桶,一动不敢动,直到那束光柱完全移开,才敢稍微喘息。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与雨水混合,分不清彼此。
最危险的穿越, 是接近外围围墙的那片区域。这里相对空旷,只有几丛稀疏的灌木。而且,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烟草气味。
有人!
她立刻匍匐在地,将身体尽可能压进泥水里,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黑暗中搜索。果然,在她左前方大约二十米的地方,一个模糊的黑影倚靠在一段矮墙上,猩红的烟头在雨夜中一明一灭。
是一个躲在这里偷闲的守卫!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面朝围墙,似乎在欣赏(或者说咒骂)这糟糕的天气。但只要他随意一回头,或者改变站立的角度,就很可能发现正在匍匐前进的她。
进退维谷!绕行?两边都是开阔地,风险更大。等待?他不知会在这里待多久,时间每过去一秒,她被发现的概率就增加一分。
林晓雅的大脑飞速运转,高烧让思维有些粘稠,但求生的本能催生了极致的冷静。她注意到,守卫所站的位置旁边,有一个积满了雨水的小洼地。她小心翼翼地,以毫米为单位,调整着自己的方向,朝着那个水洼缓慢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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