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顾凡那句轻描淡写的“品鉴神迹，需要预约”，还带着一丝余音，回荡在空旷的仓库内。
但这一次，空气中没有了计划成功的轻松惬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凝重。
针落可闻。
山猫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副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充满了刚刚从克苏鲁神话回归现实，又一脚踩进地狱的恍惚与恐惧。
“K......”他喃喃自语，这个单字母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接了？你居然真的接了？！”
青鸟猛地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顾凡，第一次流露出了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一丝绝望的情绪。
“你知道他是谁吗？！”她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一个对我们的新产品感兴趣的客户。”顾凡将手机随手扔在桌上，施施然地坐下，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迷榖叶尖”泡的茶。
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态度，彻底引爆了青鸟紧绷的神经。
“客户？！”青鸟的声调都变了，“我在总局的权限能看到一些不该被看到的东西！‘K’，代号‘国王’，他不是在福布斯榜上，他本身就是一本活着的福布斯！他手里的国王集团，控制着全球至少百分之三十的私人军火贸易！他能让一个小国家从地图上消失，就像我们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的信誉，建立在无数人的骸骨之上！他的安保团队，是从全球最顶尖的特种部队里挖出来的战争机器，每一个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富豪，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军阀！”
青鸟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旁边的山猫也回过神来，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带着颤音的专业口吻补充道：“不止......他的技术团队，绰号‘幽灵’，是黑客界的禁忌传说。我曾经尝试追踪过他们的一次行动，对方只用了三秒钟，就反向锁定了我的物理位置，并在我的屏幕上留下一行字：‘再靠近，就死’。”
“我们这个昆仑之巢，我们所谓的‘概念伪装网络’......”山猫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他们面前，跟一层保鲜膜没什么区别。”
一个，是行走于人间的战争之王。
一个，是潜伏在数据深海的顶级掠食者。
这哪里是客户上门，这分明是两头史前巨兽，要来他们这个小池塘里洗个澡！
然而，听完两位专业人士充满绝望的分析，顾凡只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嗯，你们说的都对。”
他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两人。
“但是，你们搞错了一件事。”
“是他来求我，不是我去求他。”
“所以，规矩，得由我们定。”
顾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海神针，瞬间镇住了两人焦躁的情绪。
青鸟和山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定规矩？拿什么定？拿头吗？
“好了，新公司第一次全体会议，现在开始。”顾凡拍了拍桌子，进入了老板角色，“议题只有一个：如何接待我们的第一位顶级VIP客户，‘K’先生。”
“首先，安保方案。”青鸟立刻进入状态，作为前王牌特工，这是她的专业领域，“我建议，放弃昆仑之巢，重新选择一个更易守难攻的地点。清场、物理隔绝、信号屏蔽、多条紧急撤离通道......”
“我补充，”山猫接口道，“部署多层网络蜜罐陷阱，用虚假数据流干扰他们的技术团队，将概念伪装网络的功率开到最大，争取为我们多争取几分钟的预警时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构建起一个教科书级别的、足以应对一场小型战争的立体防御体系。
顾凡安静地听着，直到他们说完。
“不行。”他干脆利落地否决了。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太普通了，太紧张了。”顾凡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你们这套方案，像不像准备迎接一场严刑拷打的囚犯？我们是神迹的贩卖者，是规则的制定者，不是缩在乌龟壳里瑟瑟发抖的耗子。”
“那你说怎么办？”青鸟气不打一处来。
顾凡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地点不变，就在这里。‘K’的安保团队，可以来，但必须停在仓库一百米外。能进入这个门的，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
山猫的嘴巴张成了“O”型。
顾凡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山猫，把你那些花里胡哨的网络防御全都关掉。”
“什么？！”山猫感觉自己的CPU要烧了。
“你的任务不是防御，是‘展示’。”顾凡的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的光芒，“给他们开辟一条唯一的、加密的、能监控到仓库内部的信道。但是，他们能看到什么，由我们决定。”
顾凡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青鸟，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安保。”他指了指青鸟，“但你不是保镖，你是‘侍者’。从头到尾，你只负责端茶倒水。”
青鸟彻底愣住了。
不设防，不抵抗，甚至主动打开大门让人看？
这哪里是接待方案，这简直是自杀宣言！
“你疯了......”青鸟喃喃道。
“疯了？”顾凡笑了，他站起身，走到仓库中央那张孤零零的木桌旁，轻轻抚摸着桌面，“你们以为，我们最大的武器是什么？是土蝼的墙，还是肥遗的火？”
“不。”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神秘’。”
“当一个凡人，想要窥探神之领域的时候，他越是动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就越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警惕、所有的经验，都变成一个笑话。”
“让他最强的矛，扎在一团空气上。让他最强的盾，挡在一阵微风前。”
“这，才是最高级的傲慢，也是最高级的安全。”
这一刻，山猫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思维方式，一种超越了技术对抗的......心理战，或者说，概念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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