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被窗棂割成一块块沉寂的黑。沈玖指尖下的手机屏幕,亮着幽冷的光,那一行匿名短信上的字,像淬了冰的针,刺得她瞳孔微微收缩。
“为保证技术纯粹性,暂时冻结所有‘非本地籍’成员的学艺和分红资格。”
好一个“技术纯粹性”!
这哪里是技术之争,分明是人心里的那道墙,比青石垒砌的院墙还要顽固。他们不敢公然推翻她辛苦建立的《联酿共约》,便想用这釜底抽薪的毒计,将阿海那些捧着祖传残谱、怀着满腔热忱的“红绸后人”彻底隔绝在外,让他们有魂无根,最终只能黯然离场。
这就像酿酒,最怕的不是火候不对,而是发酵的初段,混入了败坏酒体的杂菌。一旦让这股歪风占了上风,整个十八村酝酿的大计,便会从根子上开始腐坏。
她点开陆川发来的那张地下水文图,幽蓝色的水脉网络,如人体的血管,密密麻麻,将十八个村落紧密地联结在一起。那句“你治的不是酒,是水脉;管的不是人,是命”,在脑海中轰然作响。
是啊,她要守护的,是这条维系着所有人生存与希望的命脉。可人心,却比这深埋地下的暗河,还要幽深难测。
正当沈玖眉心紧锁,思索着破局之法时,另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王校长的:“沈玖,有件事,我觉得你或许该看看。”
消息下方,是一张张用手机拍下的照片。照片上,是十几幅稚嫩的画作,线条歪歪扭扭,色彩却大胆而纯粹。
“这是?”沈玖不解地问。
“今天我组织了一场特别的班会。”王校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我弄了一块和你们那‘红绸’质地相仿的红布,让孩子们闭上眼睛,用手去触摸,然后画下他们‘梦见’了什么。这些,就是他们的画。”
沈玖的心猛地一跳,她一张张地点开那些图片,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第一幅画,出自一个叫丫丫的小女孩。画上,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阿姨,正从一个大大的酒坛里舀出酒,分给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她的脸上,带着悲悯的笑。画的角落,丫丫用拼音标注着:“lanyiayi,fenjiujiuren。”
第二幅画,来自一个调皮的男孩。他画了无数条发光的线,在地底下穿行,连接着一座座小房子。那些房子,有的亮着灯,有的却黑漆漆的。他告诉王校长,这是“会发光的地下河”。
而最让沈玖心神遽震的,是最后一幅画。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画,只是一团狂放的涂鸦。一口巨大的、倒扣的黑色陶瓮占据了画面的中心,而在陶瓮的下方,竟伸出了十七只大小不一的手,它们没有被压垮,反而合力托举着一轮金色的太阳!
倒扣的瓮……十七只手……
沈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她猛地从抽屉里翻出那枚“哑瓮”的拓片。那上面,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刻痕,在灯光下与画中那十七只手的姿态、那倒扣陶瓮的轮廓,竟有着惊人的重合!
这一刻,她签下“红绸誓”时那股奇异的共感再次涌上心头。系统面板在脑海中无声地闪过一行字:【残迹共感?进阶】。
她瞬间明白了!
这些孩子,他们中许多人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正是当年那些女匠的血脉!他们或许不记事,不懂得复杂的利益纠葛,但那份深植于基因里的记忆残响,却能在最纯净的心灵中,通过梦境与直觉,折射出历史的真相!
成人世界里的算计与博弈,在这些孩子天真的笔触下,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
沈玖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坚定。她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她拨通了许薇的电话,声音冷静而有力:“许薇,帮我办一件事。把这些画扫描,做成视频。配乐,就用那首《启灵谣》的童声哼唱版。”
“还有,”沈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通知所有共治会代表,明天的会议,增设一个特别环节——‘童声听证’。每一位代表在发言之前,必须先朗读一段孩子的画语。”
许薇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对沈玖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立刻应下:“明白!”
一夜之间,互联网上风云再起。
一个名为《孩子眼里的红绸》的系列短视频,在许薇团队的精准推送下,如星火燎原般引爆了各大平台。视频里,一张张稚嫩的画作缓缓展开,背景音乐是空灵悠扬的童声哼唱,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其中一段视频,更是戳中了无数人的泪点。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被问到抚摸红布时想到了什么,她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的奶奶告诉我,不能关门……她说,酒香要飘出去,给闻得到的人,一口活命的念想。”
弹幕瞬间被引爆:
“我哭了!大人在算计一亩三分地,孩子却还记着那份慈悲!”
“酒香要飘出去……这才是青禾酒的魂啊!”
“我们小时候都坚信不疑的道理,为什么长大了,反而当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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