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名为《谁动了我的族谱?》的直播,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名为青禾的古井,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荡开,触及了每一个人的心岸。
邮箱里蜂拥而至的报名信,带着滚烫的温度,让沈玖一夜未眠。
她坐在电脑前,一封封地阅读着。
有在外打拼多年的游子,在信中写道:“我奶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老曲坊的味道,我想回家,把这个味道找回来。”有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热血沸腾:“历史不该被尘封,我要用我的专业,为家乡做点事!”甚至还有几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颤抖着发来手写的信件扫描版:“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还能讲,只要小玖你需要,我们随叫随到。”
这些文字,像一股股暖流,汇入沈玖的心田。
但她比谁都清楚,推倒一堵墙,仅仅是开始。
要在这片废墟上重建家园,她需要找到那块最坚实的基石。
那块基石,究竟是什么?
夜深人静,她关掉电脑,再次独自一人走向了自家那片祖宅的废墟。
直播的喧嚣散去,祠堂的灯火熄灭,唯有月光,清冷如水,洒在残垣断壁之上,照出一片死寂。
沈玖没有去祠堂,而是凭着一种冥冥之中的指引,走进了早已坍塌大半的后院。
这里曾是酿酒的核心区域,空气中至今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泥土与酒糟的陈年香气。
她绕过一堆焦黑的木梁,停在了地窖的入口前。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嘴,吞噬了所有的光。
【叮!检测到宿主正处于文化根脉的关键节点,高浓度历史信息残留】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影像,只有一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拉着她向那片黑暗深处走去。
地窖里阴冷潮湿,脚下的泥土松软而黏稠,那是无数个日夜酒液渗透、微生物发酵后形成的特殊土壤。
沈玖打开手机的电筒,光柱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腐朽的农具和破碎的陶罐。
她的目光,最终被一堆烂泥下,一抹异样的青灰色所吸引。
她走过去,用手拨开潮湿的腐土。
那是一块石碑的残角,上面布满了青苔。当她用衣袖费力地擦去污泥,几行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刻字,在光柱下缓缓显现。
那是一种古拙的隶书,笔锋遒劲,刻痕深邃:“嘉靖廿四…… 云娘…… 领麦田三亩…… 植九种穗……”
短短十二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沈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云娘!
又是云娘!
族谱上,她只是一个被一笔带过,甚至险些被抹去的 “踩曲妇”。
可这块深埋地底、与祖宅同寿的石碑却赫然记载着,她在四百多年前的嘉靖二十四年,以自己的名义,领有三亩麦田,并且进行着 “植九种穗” 的农业试验!
一个仅仅是 “辅助踩曲” 的女人,凭什么能独立管理试验田?
在那个土地等同于命根子的年代,她是如何获得田产支配权的?
沈玖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被历史迷雾掩盖了数百年的惊天秘密,似乎正在向她展露冰山一角。
她立刻调出系统签到多日、早已解锁的【明代土地契约格式知识】。无数条文、案例、格式在她脑中飞速流转、重组。
她冲出地窖,连夜驱车赶往县城。
在档案馆,她借助郑文澜出事前留下的 “方便”,调阅了所有关于青禾镇明清时期的鱼鳞图册和地契档案。
在浩如烟海的故纸堆里,她不眠不休地翻找了两天两夜,终于,一条被红笔标记、又被后人刻意用墨笔涂抹掩盖的记录,让她找到了答案。
明代万历年间的一份官方备档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一条青禾镇独有的乡约:“凡女匠,技艺精湛,能独立开窖或改良曲种者,可由宗族授予‘技艺田’,其产出归个人支配,可传于女,不可售卖。”
这条乡约,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的锁!
云娘,正是凭借她无可替代的酿酒技艺,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这条赋予了女性经济独立和技术传承地位的乡约,在档案中的最后一次出现,恰恰是在道光年间的勘测记录中,之后,便如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道光年间!
又是道光年间!
伪造族谱,废除乡约,他们用一套组合拳,将女性在青禾酿酒史上的功绩,连根拔起!
他们以为烧了纸,换了线,就天衣无缝。
却不知,这片土地,早已将一切都刻在了骨子里。
沈玖带着这份足以颠覆一切的发现,找到了桃婶。
彼时,桃婶正带着几个主动来帮忙的婶娘,在老曲坊里收拾着。
几十年没人用的石磨,布满了灰尘,女人们正用清水一遍遍地擦洗。
“桃婶,” 沈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将那份乡约的复印件递了过去,“您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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